为什么要提新社会主义——与陈红兵老师商榷

     7、新社会主义论实质是资本主义？在理论研究中，忌讳单纯依靠只言片语来下结论。陈红兵老师举出了郭松民提出的新社会主义蓝图中“由社会主义公民社会主导的而不是由国家权力主导的社会”。我相信陈红兵老师没有认真研读过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在这本书中，马克思提出“应该由公民来教育国家，而不是国家来教育公民”。马克思自始至终批判拉萨尔依靠国家来推动社会主义的幻想。熟悉这段历史的人，应该也会明白一个道理：毛主席说过社会主义是人民的事业，而不是英雄的事业。也就是说，社会主义不是单纯属于精英的，社会主义不是先锋队的先进分子（精英分子）所一厢情愿的，而是要依靠工农大众起来作为社会主义的坚强支撑。众所周知，苏联、中国、东欧始终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换上了赫鲁晓夫，国家就要变色。而为什么西方国家及时换了议会里的共产党执政，也仍然改变不了资本主义国家的性质。这说明，有一个强大的、与社会制度有生命联系的利益集团在维系社会的“永远不变色”。在资本主义国家，是金融-工业寡头结成的联盟，甚至何新判断说是共济会。那么在社会主义国家，依靠什么来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郭松民提出了自己的主张：“社会主义公民社会”，其本质是在社会主义国家培育新人，这些新的公民坚信共产主义，同时这些公民组成强大的利益集团：工会、农会、知识分子的社会主义协会以及千千万万的社会主义NGO来保证制度的永续性。在这里，陈红兵老师还混淆了“个人自由、公民社会”与“社会主义公民社会、自由”的关系。我们经常在《国际歌》中，在马列著作中经常会听见“人类的自由与解放”，马克思哲学中的“自由王国”、“个人所有制”都在证明，“自由”、“公民”不是洪水猛兽，区别只不过是自由与民主谁优先，公民个人与集体谁优先的问题。将这些本来属于社会主义可以讨论、使用的概念。如果我们一概将之宣布为资产阶级特有的概念，恐怕不是事实，至少不是一种聪明而讲策略的办法。如果只要提“自由”、“公民”就是资产阶级。那么马克思、毛泽东都成了资产阶级学者了。

    8、是无产阶级控制权力，还是权力控制无产阶级。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认为陈红兵老师和郭松民在无产阶级专政问题上有根本性的分歧。关于郭松民提出的“解决权力对人的支配”，其实是说明了为什么改革之后，原有的无产阶级专政样式迅速成为修正主义利用权力对工农进行专政，而不是相反。野心家夺取无产阶级专政领导权，但却利用了专政的形式实行“资产阶级专政”，这不正说明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实现途径需要改进、无产阶级专政必须要有人民的保障和支持才不会变色吗？我觉得陈红兵和郭松民说的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陈红兵老师说的是无产阶级已经占据了领导权，所以要加强专政。但是如果无产阶级丧失了专政领导权，那么加强的是什么东西？加强的难道不是资本对劳动的奴役深度？因此，就此断定该理论为“他们重建资产阶级宪政的叫喊助了威势”我是理解的这种担忧的，但并不意味着就干脆不用讨论了。只不过最好是内部讨论，或者使用更为恰当的途径而不被资产阶级所利用。

9、无所不包的理论是自娱自乐。陈红兵老师说，“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不是无产阶级专政下才适用的理论，而是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以及如何向共产主义过渡的科学理论。因此，它不仅适用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适用于原苏东和中国复兴社会主义的斗争，适用于不发达国家走向社会主义的国家，同时也适用于发达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这段话说明一个问题，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是无所不能的，能解决一切问题。遗憾的是，它既没有解决1976年之后的复辟，也没有解决重庆探索的被扼杀。如果到今天，大家还不能直面惨淡的现实，还迷醉于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无所不能，那么未来更加惨痛的教训将等待着我们。认为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需要进一步发展，和否定它不是一回事，也不必然导致新社会主义就去肯定资产阶级宪政民主，这里面没有非此即彼的关系。一方面，陈红兵老师肯定马列主义两个基本原则是判断社会主义的试金石，但是到这里，他又自己给左派加了第三条，是否学习和全盘肯定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是试金石。在这里是自相矛盾的。也就是说，西方、东方的任何一个共产党，只要不认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就是反动派。这种逻辑最后，只能令亲者痛而仇者快，自己也越来越陷入孤立。最重要的是，陈红兵老师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是在社会主义国家继续革命的理论，但是如果是一个变色的社会主义国家，怎么才能恢复无产阶级专政才是第一位的，而不是认为有了这个理论就万事大吉了。也就是说，请问陈红兵老师如何让当今领导人接受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然后推行呢？是依靠继续革命的理论，还是依靠别的途径？这个我是非常好奇的。

当代左派的一大功勋，是说明了特色社会主义的问题和走投无路，并阐明了毛泽东主义道路的正确性。但并不意味着政权的主导者就自动接受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方案，同时对领导人发挥影响力的，还有新加坡模式、还有新自由主义，还有殖民地模式。这些理论获得西方的豢养和资助，并把自己隐藏起来，以科学和研究的名义推销给领导人。现在看来这种危险性一直在发展。在这个时候，奢谈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首先就忘记了这个理论目前所处的权力边缘化地位，如何重新取得主导才是需要讨论的问题。那么如何取得主导也要依靠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这个理论既没有解决毛主席之后路线被更改的现实问题，也无法解决修正主义路线失败后如何重新取得社会主义主导的现实问题。如果还要强词夺理说，毛主席已经解决了接班人问题，这个就能保证社会主义不因为换了领导人能够延续。那么无异于痴人说梦，罔顾1976年以来的历史事实。

10、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形式。陈红兵老师给郭松民列出的罪过之一，就是在他的文章中没有看到马列词句。如果说，这就是这个人是否坚持马列主义的标准，那么这就成了陈红兵老师文章中的第四条新的标准。现实的左派运动中，动辄拿毛泽东话语、辞令、字句来说事，但是却大搞资产阶级学术的还少吗？总设计师的第二卷文集里，不也是动辄引用毛泽东的字句吗？是否使用毛泽东的词句不是判断左派的标准，甚至都不是重要标准。最关键的还是陈红兵老师自己说的那两条（无产阶级专政等）。恰恰是左派，需要对自己的理论形式进行灵活化的处理，以便使大众能够理解，更有利于争取中间派。毛主席本人的著作，是何其活泼和通俗，但是并非通篇都是马列词句。用经典作家的词句多少来判断是否继承了毛泽东思想，很不科学。

11、没有谦虚的精神，左翼运动不能发展。陈红兵老师说，“中国左翼由于经历了文化革命和改革开放正反两方面的洗礼和教育，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在世界左翼运动中，理论水平是最高的”。如果这是符合事实的话，就意味着中国左翼是世界的先锋了，是世界革命的理论策源地了。在这里，我觉得中国左翼太缺乏自知之明了，至少没有和世界的左翼进行了任何对话和交流。初生的牛犊是不怕虎的，没有接触过世界左翼运动就自称自己水平最高，也只有在初生的牛犊中才会有的现象。如果中国左派的水平最高，就不会出现文革被强制结束，重庆探索被强制终结。陈红兵老师举出的例子是2012年的大好形势，难道西红柿书记的被结束，居然是大好形势的证明，而且是中国左翼理论水平最牛的证据吗？我们左翼究竟要让别人耻笑到哪天才是终结，究竟到什么程度才能戒骄戒躁。在人民面前，任何左翼学者都不敢自称水平最高，在鲜活的现实面前，谁也不敢自称自己的理论是完全的最高水平。我们一定要学习毛主席“戒骄戒躁”的教导，连毛主席还说自己只是治理了世界上很小的一片区域，还说自己要像小学生一样去向工农学习，我们怎么能说我们的理论水平最高呢？

12、为什么这么积极地反对新社会主义。在接触很多学者的过程中，我明显地能感知到一种倾向，就是凡是敢推陈出新的，就会被左派内部很多人积极地打掉，被戴上各种大帽子。右派是最乐于看见左派对理论发展自我窒息、自我扼杀的。不管新社会主义的提法是否科学，至少说明这些同志是面向着现实问题，面向着创新和发展的。我还是那句话，很多人一碰见自己所不熟悉的就立即绷紧了弦，从中逐字逐句地寻找“反马列”证据。这种无处不敌对的极端阶级斗争思维是要不得的，也无助于左派的壮大。这种对待新理论、新提法的态度，很类似毛泽东同志到达延安之前根据地的肃反运动思维：稍有不合，就是反革命。你看陈红兵老师用的词语“毛泽东逝世后，世界上出现过许多新社会主义论，什么人道社会主义呀，市场社会主义呀，特色社会主义呀，民主社会主义呀，事实证明都是资本主义。凡是和毛泽东社会主义对立的所谓新社会主义，无一例外都是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这恐怕是一个现代真理。”也就是说，唯我独尊，唯我独真理，这种至高至上的教条主义，是我们闻所未闻的，是和毛主席的调查研究完全格格不入的。很多人搞左派内部大批判很在行，但对资本权力的扩张束手无策。对团结人不在行，但是把对方随便扣帽子、推到敌对阵营很在行。在当代世界，特别是左翼内部，宣布别人是反动派很容易，但是团结对方一起走却很困难。在当代中国，找出一个理论的错误、疏漏、问题，对之进行大批判，是很容易的，但是提出建设性的替代方案，提出新的观点和主张，却要冒着被打成敌对分子的危险，冒着被随便扣上反马列的冤案，冒着铺天盖地大字报挑毛病的压力，来走那么一小步，哪怕只是很谨慎的一小步。这究竟是左派将欣欣向荣的标志呢，还是僵化保守的特征呢？值得人们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