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度红色经济观察(一) 中国和世界资本主义体系 红色中国网每年夏季发布年度红色经济观察。年度红色经济观察是关于中国与世界资本主义发展的系列年度报告,每一年的年度报告分为若干篇,其目的是为了从世界体系、资本积累、阶级结构、能源生产和消费等角度把握当前中国与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矛盾及其运动规律,追踪几方面矛盾的发展,逐步识别和辨明资本主义危机和社会革命的条件,并为现实阶级斗争提供指南。 年度红色经济观察由红色经济观察组撰写。红色经济观察组认为,经过过去几十年的发展,中国已经从一个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外围国家上升为半外围国家。像中国这样的半外围资本主义国家有着特殊的矛盾和阶级斗争的特殊条件。由于中国在世界资本主义分工中主要从事中低附加价值的出口制造业,需要大量的产业工人,因而在中国以往几十年的资本主义积累进程中,已经形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无产阶级以及一个有着相当规模的在形式上是雇佣劳动者的现代小资产阶级。 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繁荣,建立在对无产阶级残酷剥削的基础上。中国的现代小资产阶级在中国资本主义发展进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现在仍然是资产阶级统治赖以维持的一个重要社会基础。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中国的无产阶级正在逐步壮大起来,并且正在开展有领导、有组织的斗争。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又造成了一部分现代小资产阶级的无产阶级化,在部分小资产阶级中出现了政治激进化的趋势。 随着无产阶级和现代小资产阶级反剥削斗争的增强,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已经出现了利润率下降的趋势。由于中国在世界资本主义分工中主要从事出口制造业,中国资本主义经济不得不从世界市场上进口大量的能源和原材料,若干主要商品对世界市场的依赖程度逐年增加。一旦世界市场或者国际政治发生对中国资本主义不利的变化,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就可能被迫面临能源和原材料成本的大幅度上升,从而使得利润率下降的趋势进一步加剧。 随着无产阶级和现代小资产阶级斗争力量的增强,他们必然要求物质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以及越来越广泛的社会和政治权利。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核心国家不同,像中国这样的半外围国家不占有大量的超额剩余价值,因而没有条件一方面保证本国的资本家阶级获得相当高的利润率,另一方面又满足无产阶级和现代小资产阶级的各种经济、社会和政治要求。 历史上,这样的矛盾曾经在多个半外围国家造成了积累危机和阶级矛盾激化。可以预期,中国资本主义的上述矛盾也必然在不远的将来造成中国资本主义的积累危机、阶级矛盾激化以及社会革命的条件。与以往半外围国家的危机不同,将来的中国资本主义的危机将既不能在中国资本主义也不能在世界资本主义的范围内得到解决。因此,未来的危机和革命将为无产阶级的胜利准备条件。 表一根据麦迪逊《世界经济历史统计》的数据比较了1870年至2000年间世界若干主要国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人均GDP)的相对水平。 在表一的上半部分,所有国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水平(按照1990年不变国际元计算)都与“西方四大国”的加权平均水平做比较,以“西方四大国”加权平均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00%。比如,中国在1870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指数是23%,就是说中国在那一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是“西方四大国”加权平均水平的23%。 这里,“西方四大国”指的是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这四个国家自1870年以来一直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主要核心国家,也是十九世纪晚期和二十世纪初期的主要帝国主义国家。他们的加权平均水平可以代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核心国家的标准水平。 表一的下半部分,将世界上的所有国家按照他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相对水平分成几个组别。最高的是“核心上层”,包括那些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指数在100%以上的国家;其次是“核心下层”,包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指数在75%至99%之间的国家;再次是“半外围上层”,包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指数在50%至74%之间的国家;然后是“半外围下层”,包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指数在25%至49%之间的国家;最后是“外围”,包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指数在25%以下的国家。然后,分别计算各个组别中的国家的人口之和占世界总人口的比例。 从表一的下半部分,可以大致总结出1870年至2000年间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发展进程中的几条统计规律。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国家可以分为三个结构性层次(核心、半外围、外围)。在表一中,核心上层和核心下层两组国家的人口加在一起,占世界人口的比例,最低时约为10%(1950年),最高时约为16%(1913年、1975年)。也就是说,始终占世界人口总数的一小部分。 另一方面,外围国家的总人口占世界人口的比例,1870年时为58%,2000年时达到了77%。这说明,1870年至2000年之间,世界资本主义体系总的趋势是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半外围下层国家的总人口占世界人口的比例,1870年时为24%,在二十世纪的大多数年份保持在20%左右,但是在2000年下降到只有8%。 以上两个组别相加,就是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西方四大国”平均水平50%以下的国家,其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最低时为81%(1913年),最高时为85%(2000年),即占世界人口的绝大部分。 最后,那些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四大国”平均水平一半至四分之三之间的国家(半外围上层),可以视为处在半外围下层至核心之间的过渡带。有意思的是,历史上只有少量国家处于这一过渡带之中;能够从半外围下层上升入这一过渡带然后又进一步上升为核心国家的,则仅有日本等少数特例。处于这一过渡带的国家的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最低时只有2%(2000年),最高时也不过6%(1950年)。 自1870年至2000年,中国一直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一个外围国家。1870年,中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不到“西方四大国”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至1950年下降到十七分之一,到2000年恢复到了七分之一。 历史上,世界资本主义的财富主要集中在核心国家,而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口则生活在外围国家。在十六世纪至十九世纪的地理大扩张中,以西北欧为中心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逐步将美洲、非洲、中东、南亚和东亚的广大地区纳入自己的范围,并掠夺了大量财富。在全球征服的基础上,西北欧以及后来主要是由欧洲移民组成的几个国家(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建立并巩固了对少数高附加价值经济活动的垄断,并与世界其他地方发生不平等交换。 所谓不平等交换,就是说,核心国家通过出口包含劳动较少的商品就可以交换到外围国家的包含大量劳动的商品。对于核心国家来说,这种不平等交换在经济上的实际意义是,核心国家得以占有与其人口不成比例的巨大的物质财富,一方面使得核心国家的资本家阶级得以长期保持较高的利润率,另一方面又使得核心国家拥有足够的物质资源来谋求内部的阶级妥协,通过满足核心国家内部工人阶级对较高物质生活水平的要求来助长改良主义的发展并消除社会革命的隐患。 在历史上,核心国家往往是帝国主义国家,而外围国家则往往是核心国家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外围国家主要从事高度竞争性的、低附加价值的经济活动。具体来说,一部分外围国家主要从事低附加价值的农业、采矿业,向核心、半外围国家供应各种热带农产品和原材料(如非洲大部分国家、东南亚诸国、中美洲和加勒比海诸国);另一部分外围国家主要从事低附加价值的制造业(主要是轻纺工业,如越南、柬埔寨、孟加拉国)。 通过不平等交换,外围国家向核心国家转移大量的剩余劳动,即外围国家剩余劳动的一大部分所生产的产品不是用于本地的消费和投资而是转移到了核心国家、用于核心国家的消费和投资。这种价值转移,使得外围国家的资本家阶级及其国家只能掌握有限的物质资源。这一方面限制了外围国家的资本主义积累,从而限制了无产阶级化的发展,因而外围国家的绝大部分人口生活在农村;另一方面,也限制了外围国家的财政攫取能力。外围国家的资产阶级政府往往无力维持资本主义积累所需要的正常秩序、也无力提供资本主义积累所需要的一些基础设施。许多外围国家甚至根本不存在统一、有效的中央政府。 半外围国家在与核心国家的贸易中向核心国家转移剩余劳动,但是在与外围国家的贸易中从外围国家攫取剩余劳动。半外围国家的资产阶级国家机器,一般来说,要弱于核心国家但是强于外围国家,有能力维持相对有效的资产阶级统治秩序并为资本主义积累提供大量的基础设施。因此,在历史上,每当核心国家因为利润率下降而发生积累危机的时候,半外围国家往往承担着作为核心国家资本转移目的地的职能,接替核心国家从事某些由于竞争加剧、垄断地位丧失、从高附加价值下降为中等附加价值的经济活动。 目前,世界上的半外围国家一方面包括一些人均自然资源相对丰富的能源、原材料出口国,例如主要出口石油和天然气的俄罗斯、沙特阿拉伯、伊朗和波斯湾沿岸诸国以及主要出口粮食的阿根廷。当世界市场上的能源、原材料价格高涨时,这些国家的人均收入可以接近甚至超过核心国家;但是当世界市场的能源、原材料价格低落时,这些国家的人均收入则可能在短时间内下跌到外围国家水平。 还有一些半外围国家,主要从事中等附加价值的制造业,例如重工业(钢铁、机械、化学)和电子工业(这些工业在二十世纪中期曾经是核心国家的主要工业)。但是,半外围国家一般并不从事这些工业中附加价值最高的那部分研究开发和生产活动,并且高度依赖核心国家提供一些最关键的机床和部件。中国是这一类半外围国家的典型代表。此外,巴西、墨西哥等国则既从事中等附加价值的制造业又是石油和其他原材料的重要出口国。 半外围国家的无产阶级化程度要大大高于外围国家并且接近核心国家。无产阶级的经济和政治斗争能力要显著超过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小生产者,也超过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农村半无产阶级。另一方面,半外围国家的资产阶级又不像核心国家的资产阶级那样掌握充足的、可用于维持内部阶级妥协的物质资源。因此,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半外围国家便成为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各种矛盾汇聚的地方,是世界范围阶级斗争的主战场。 表二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比较了1990年至2017年间世界若干主要国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人均GDP)的相对水平。由于世界银行的数据与麦迪逊的数据在统计来源和方法上都有差别,两者不完全可比,但是表一和表二所说明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基本结构是大致相同的。 在表二的上半部分,所有国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水平(按照2011年不变国际元计算)都与“西方四大国”的加权平均水平做比较,以“西方四大国”加权平均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00%。 表二的下半部分,仍然是将世界上的所有国家按照他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相对水平分成几个组别。然后,分别计算各个组别中的国家的人口之和占世界总人口的比例。在2010年以前,按照世界银行数据所计算的各个国家组别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与按照麦迪逊数据所计算的1870年至2000年间各个国家组别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相比较,并没有根本的变化。1990年至2010年间,核心国家人口占世界人口的比例保持在13-14%;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西方四大国”平均水平一半以下的国家的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保持在81-84%;其中,外围国家人口之和大约占世界总人口的70%;处于半外围下层和核心之间过渡带的国家的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在2%至4%之间。 但是,到了2017年,由于中国上升为一个半外围国家,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人口分布结构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虽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西方四大国”平均水平一半以下的国家的人口之和仍然占世界人口的82%,但是,其中的外围国家人口之和已经减少到世界总人口的一半,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西方四大国”平均水平四分之一至一半之间的国家,其人口之和则占到了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目前仍处于快速增长之中。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那么可以预期,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将进入到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半外围下层与核心之间的过渡带。这样,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基本结构就可能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在历史上,处于半外围下层和核心之间过渡带的国家的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从来没有超过6%。由于中国的巨大人口规模,一旦中国进入这一过渡带,那么处于过渡带的人口之和占世界人口的比例就可能暴涨到四分之一左右。这样一种重大变化,对于中国资本主义和世界资本主义分别意味着什么呢? 一种可能性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基本运动规律(贫富分化)将继续起作用。这样,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将在不久的将来遭遇难以克服的困难,从而在进入半外围下层和核心之间的过渡带之前陷入危机,或者在进入过渡带以后不久,又滑落到与大多数半外围国家相当的地位。历史上的苏联、波兰、土耳其、墨西哥、巴西、南非等国都曾经遭遇过这样的危机。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崛起可能标志着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一些基本运动规律不再起作用。这样,一旦中国进入了半外围下层与核心之间的过渡带,就可能一方面大大地压缩现有核心国家所占有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超额剩余价值,从而造成现有核心国家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不稳定,另一方面大大地增加世界范围的资源消耗和环境破坏,从而加速全球生态危机的发展。这两种趋势发展下去,都可能导致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崩溃。 |
马列托主义者: 从资源的消耗上可能如此,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技术进步可能会同样的消费水平不需要现如今美国的资源消耗水平,比如我消费一辆汽车,可能能源消耗只有现在 ...
社会主义: '虽然中国是一个国家资本主义,其很多脱胎于公有制计划经济,政府具有很强的干预能力,但是其市场化的力度是空前的,价格基本上是市场化形成的。' ——中国的‘ ...
龙翔五洲: 我以为【红中网的结论是类比法,他通过几百年来核心国家和外围国家的不变的比例关系来确定这个结论,至于为什么这个比例关系会不变,他没有进行分析。】那是因为 ...
社会主义: ‘为什么中国加入发达国家行列全球资本主义会成为问题,就是说中国的生产力水平和核心国家一样后,为什么资本主义会成为问题,’ ——发达国家的标准是什么,中 ...
马列托主义者: 最后一段分析有待商榷,中国是国家资本主义,难道它能跳过价值规律?另外如果你这个结论正确,主文就有问题,不过主文本身的总体观点可能是对的,虽然其中有些观 ...
马列托主义者: 其实我也没有去细细思考,为什么中国加入发达国家行列全球资本主义会成为问题,就是说中国的生产力水平和核心国家一样后,为什么资本主义会成为问题,红中网给出 ...
社会主义: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对于新的生产技术和手段,对于代表更先进的生产力的机械化的、电气化的生产工具的使用,对资本的有机构成来说无疑会引起资本利润率的下降。对 ...
龙翔五洲: 我有个题外的问题:劳动时间的概念,在当今及以后的无人(极少人)工厂生产中如何来界定和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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