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熟的马克思抛弃了异化论(上) 哲学上谈“异化”,是自古已有的。但到了黑格尔,“异化”才被提高为一种原理,才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应用异化论而得成功的,其实只有两例。一例是黑格尔自己作出的。他主要在《现象论》和《逻辑》二书中应用异化论。他设定“绝对观念”为本体,“绝对观念”异化为自然界,自然界本身发展下去,经过种种阶段而达到精神,精神最后就认识了“绝对观念”,如此扬弃了异化,而复归本身。另一例是费尔巴赫做的。他为了批评宗教而去研究宗教的本质。他在《基督教本质》一书中,从人出发,即从作为“类存在物”的人出发,得出结论,认为宗教所说的那个世外彼岸,即神及一切与神有关的事物,不过是人的本质的异化而已。例如,基督教徒做弥撒时把面包和酒当作圣物,神甫祝福之后给教徒面包说是吃耶稣的肉,给教徒酒说是喝耶稣的血。费尔巴赫认为把面包和酒品作圣物,只是因为在人的生活中食物和饮料是不可缺少的物质条件。 马克思热烈欢迎费尔巴赫的学说之后,也应用异化论去研究“市民社会”,结果写出了这部《手稿》。可是,马克思这个尝试失败了。 写完《手稿》之后只隔一年,一八四五年,马克思就对费尔巴赫采取了批评的态度。他把批评的意见写了十一条,不是为了发表的,而是为了自己以后发挥的。这就是恩格斯晚年找出来发表的那个《费尔巴赫论纲》。 一八四四年手稿要用异化来分析现代工人阶级的劳动的矛盾性质,是因为他还未发现剩余价值说。一旦他发现了剩余价值,就可以充分解释资本主义劳动,不必再求救于异化了。 同我们这里讨论最有关系的,是《论纲》第四条: “费尔巴赫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的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他致力于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他没有注意到,做完这个工作之后主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因为世俗基础使自己和自己本身分离,并使自己转入云霄,成为一个独立王国,这一事实,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因此,对于世俗基础本身,首先应当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然后用排除这种矛盾的方法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在世俗家庭中发现了神圣家庭的秘密之后,世俗家庭本身就应当在理论上受到批评,并在实践中受到革命改造。” 这条论纲还是肯定费尔巴赫已有的成绩的,即肯定他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其世俗基础。这条论纲至少没有否定费尔巴赫用异化论做出这个成绩。论纲所批评的,只是怪责费尔巴赫未曾更进一步去批评世俗基础。同恩格斯晚年对于费尔巴赫的批评比较起来,马克思这里说的是很肤浅的。这也表示马克思此时不过初步脱离费尔巴赫罢了。但我们从这条论纲毕竟看出了马克思自己比一年以前大有进步。他此时着重指出了世俗基础,即经济学所研究的“市民社会”,是“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的,更重要的是他不再谈“劳动异化”了,不再用异化论来阐明“市民社会”了,因之不是人(作为类存在的人)的劳动异化产生了资本家,而是资本家和工人的“分裂”和“矛盾”是既成事实。整个十一条论纲,除第四条开始提到费尔巴赫的“宗教上自我异化”一句以外,不再提甚么“异化”了。 《论纲》第六条同我们这里的讨论也有关系: “费尔巴赫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之总和。 “费尔巴赫不是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评,所以他不得不: “一、撇开历史的进程,孤立地观察宗教感情,并假定出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类个体; “二、所以他只能把人的本质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纯粹自然地联系起的共同性。” 这也是一年来的进步。我们还记得,一年前,写《手稿》时候:马克思也是主张“人是类存在物”的,也是以此为基础来说明劳动异化的。他对费尔已赫这个命题没有表示丝毫异议。但现在他根本否定这个命题了。这也就是说他否定了费尔巴赫的“人道主义”。这一点,后面还要详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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