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历 史 背 景 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产生于十九世纪初。当时，资产阶级在英国和法国已经夺取了政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对立已经显露出来了。社会的两极分化加剧，对外掠夺、道德败坏等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呈现于人们的面前。资本主义制度并不像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所描绘的那样，是什么“理性与永恒正义的王国”，而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恩格斯语），于是，反映对资本主义社会不满情绪并幻想建立一个消除贫富对立的新社会的思潮应运而生。这就是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可是，在这时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还很不发展。这就决定了当时的社会主义学说不可避免地带有空想的性质。正如恩格斯所说：“不成熟的理论，是和不成熟的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关系相适应的。” 代 表 人 物 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著名代表是法国的圣西门、傅立叶和英国的欧文。 克劳德—昂利·圣西门（1760—1825），出身贵族，年青时代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法国大革命时期，自动放弃伯爵称号，同情革命。法国大革命后，他看到革命没有解决社会矛盾和人民的穷困，十分憎恶新的资本主义制度，渴望建立一个人人平等和幸福的社会。1802年发表了他的第一部著作《日内瓦一居民给当代人的信》，其中已经含有空想社会主义的一些基本思想。但他的主要著作——《论工业制度》、《工业家问答》、《新基督教》等，都是在晚年完成的。圣西门对未来社会作了不少预见。恩格斯说：“在他的观点中包含着后来的社会主义者们的差不多一切的......思想的萌芽”。 沙利·傅立叶（1772—1837），生于商人家庭，后因破产陷入贫困，一生都在各种商业企业中服务，做店员、商业代理人、交易所经纪人。这样的经历使他能够深刻地了解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制度，特别是资本主义的商业机构、商人的欺骗、投机者的黑幕、交易所的诡诈，从而得出资本主义制度是罪恶的制度的结论。他的第一部著作《四种运动论》是1808年写的，其它主要著作《文明制度的批判》、《新的工业世界和社会事业》等则是在复辟时期写成出版的。对“文明制度”的批判，是傅立叶思想中最精彩、最有价值的部分。恩格斯说：“其实在傅立叶的著作中，几乎每页都放射着讽刺与批判的光芒来揭露那种如此被人讴歌的文明丑恶。” 罗伯特·欧文（1771—1858），年幼时当过商店学徒，后来在纺织厂当职员。欧文是作为资产阶级慈善家开始社会活动的。1800年，他在苏格兰新兰纳克一家纺织厂任经理，实行了缩短工作日及建立伤病储金会、幼儿园、夜校等一系列提高工人福利的措施，成为欧洲最有名望的人。这样做并没有使他满足，因为他看到，这些措施不能消除工人所受的剥削和改变他们雇佣奴隶的地位。“转向共产主义是欧文一生中的转折点”（恩格斯语）。1817年，欧文在给英国国会的报告书中，第一次提出组织劳动公社的计划。1823年，他又提出了一个建立共产主义“新村”的详细图景，第二年到美国创办了一个所谓共产主义“新和谐村”，作为实现他政治理想的示范，结果以破产失败告终。当他被逐出上流社会后，和工人阶级有了更多接近，成为英国职工工会最早的组织者之一。主要著作有《新社会观》。他的思想体系和圣西门、傅立叶有很大区别，主张废除私有制，被称为空想共产主义者。“身体力行”是他一生的座右铭。因此恩格斯说：“欧文的共产主义就是通过这种纯粹营业的方式，作为所谓商业计算的果实产生出来的。它始终都保持着这种实践的性质。” 主要观点及马克思、恩格斯对他们的评论 对十九世纪三大空想家的思想，必须“一分为二”地来看待，既要看到他们的进步、革命的一面，又要看到他们的错误、空想的一面。 （一）其进步、革命的方面： 1、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 圣西门把资本主义社会称为“本末倒置的世界”。他对无产阶级群众说：“看啊，当你的伙伴（这里指的资产阶级，因为无产阶级曾和资产阶级一起进行反对封建制度的革命）统治着法国的时候，法国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造成了饥饿！” 傅立叶指出：“文明”是运行于不能克服的“恶性循环”之中。因为它造成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对立。每个工作者都是群众的公敌，......医生希望病人尽量多；律师希望家家都打官司；建筑师梦想起大火，烧毁半座城市；玻璃匠梦想下冰雹，打碎所有的玻璃窗。裁缝匠和皮匠极愿意大家都得到坏布和不结实的皮子，因这样衣服和皮鞋就会加速穿坏而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幸福。”他无情地抨击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贫富不均现象，说：“在文明阶段，贫困是由富裕本身所产生的。” 他指出资本主义商业是撒谎和欺骗的场所，是全体人民的陷阱；商人是一帮强盗和海寇，“经纪人就是兜售他人谎言并添上自己谎言的人”。傅立叶宣称：”......我的目的不是要改善文明，而是要打乱文明，使人人都希望找到较好的社会机构，因为文明制度无论细节或整体都是荒谬的。” 欧文对比了产业革命前后的情况，指出英国生产力虽然增长了十一倍，而贫困现象却大为加剧。他认为一切罪恶都是由私有制度、宗教制度和婚姻制度产生的，而其中私有制度又是敌对、欺骗、舞弊、卖贫困、犯罪和痛苦的总根源。所以他说：“私有制使人变成魔鬼，使世界变成地狱”。 三大空想家对资本主义的批判，还未触及资本主义剥削的本质及其基本矛盾，但它“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极为宝贵的材料”。 2、关于未来社会的积极主张 在圣西门称为“实业制度”的新社会制度下，一切同生产发生联系的“实业家”（包括工人和资本家）占居统治地位，以“协作社”为基层单位。这种新制度主要目的是：“最快地和最彻底地改善社会上最贫困的阶级的精神和体质状况。”这种新制度，以大工业为社会基础，“实业家”会议和科学院将对国民经济实行有计划地领导。他预见到，国家在新的社会中将会消亡，“对人的管理，将为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所代替”。圣西门最先提出了“一切人都应当劳动”的原则，主张铲除一切寄生虫。 傅立叶设想了“和谐的”社会制度，它的基层单位称为法伦斯泰尔，即“农业—工业协作社”。法伦斯泰尔共同生产，得到的全部收入，分给它的成员。其中十二分之五按劳分配，十二分之三按才分配，十二分之四按资分配。在这里，没有私人生产和私人商业、没有雇佣劳动。傅立叶第一个宣布了“劳动权”，第一个提出自由劳动和劳动乐生的思想。他预言：在新制度下，资本主义的竞争将为劳动者间的劳动竞赛所代替。他是最先提出消灭城乡对立问题的思想家之一。他还主张男女平等，认为妇女的解放是社会普遍解放的尺度。 欧文幻想建立一个消灭贫困、消灭家庭、消灭阶级对立、人人平等、财产公有的新社会，这种新社会的基层单位是所谓共产主义的“公社”。他说，为了代替资本主义制度，“应该在适当的比例之下，组织男女小孩的合作团体”。人数400到2000，他们好像一个家庭，“每个分子都相互团结，相互帮助”。“这种合作社是人类快乐及真正幸福的保障。”在“公社”里不允许私有财产的存在，实行按需分配，其成员从公共仓库中领取一切必需品。欧文也曾提出消灭旧的分工和城乡对立的方案，儿童公共教育和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原理。 尽管他们的整个学说只是一种空想和臆测，甚至在圣西门和傅立叶的理想制度中还存在着资本家或私有制因素，但其中包含者许多对未来社会的天才预见，为马克思、恩格斯提供了思想资料，成为马克思主义的三个主要来源之一。恩格斯说：“德国的理论社会主义永远不会忘记，它是建立在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的肩上的。......他们天才地预示了无数原理，这些原理现在我们都能在科学上证明其正确。” （二）其错误、空想的方面： 1、不了解社会主义社会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而把它看成是“真正理性”、“永恒正义”的体现 圣西门不了解一定的社会制度是一定的经济关系的产物。在他看来，政治制度的产生是由于人类理性的作用。他说：“哲学家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探求对当时最合适的社会制度，促使被统治者和统治者加以采纳，如果当时的制度还能够改革，就加以改革，如果当时的制度已经成熟到不能再改革的地步，就推翻这种制度，并借助各部门学者搜集的资料，在原来的基础上建立新的制度。”按照圣西门的唯心主义思想，主宰世界的是人类理性。一旦出现了符合当时知识水平的理论，就能实现他所幻想的新社会。 傅立叶认为，为了达到“和谐”，需要一定的生产力水平，也需要人类理性发现社会法典。傅立叶说，由于他发现了这种社会法典，人们能够很容易地而且没有痛苦地走向“和谐制度”。 欧文虽然不信上帝，反对宗教，但他始终是个唯理论者。他认为社会所受的苦难，是由于“我们的前人误入迷途”，由于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愚昧无知引起的。经验的知识将冲破愚昧无知的黑暗，把人们从奴役状态中解放出来，引向共产主义。 三位空想家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不是从对现实关系的科学分析中得出的结论，而是从所谓“人类理性”中引出的。他们不了解雇佣劳动制的本质，不了解资本主义制度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因此也就不了解资本主义灭亡和社会主义的建立是这些矛盾发展的必然结果。恩格斯说：“......以往的社会主义同这种唯物主义历史观是不相容的......。以往的社会主义固然批判过现存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后果，但是不能说明这个生产方式，因而也就不能对付这个生产方式；它只能简单地把它当做坏东西抛弃掉。”“说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联系和它对一定历史时期的必然性，从而说明它灭亡的必然性”，“这已经由于剩余价值的发现而完成了”。 2、不了解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鼓吹通过和平途径过渡到理想社会 圣西门只看见实业家和封建分子之间的阶级斗争，而把工厂主、商人、银行家和工人都列入“劳动者”内。他不承认无产阶级是一个独立阶级，认为无产者和企业主之间的差别只是表面现象，他们间的敌对只是出于互相不了解。他说，对谁用得着暴力呢？要知道“实业家”（包括企业主和工人）占整个社会的二十五分之二十四。他们在人力上就占优势。他们生产全部财富，并且握有金钱。他们的学识和才干都超过其他阶级。一旦“实业家”组织起来，政权自然就会转移到他们手中。圣西门把自己的学说称为新基督教。他主张靠道德和舆论的力量改造社会，“尽管象迫害早期基督那样迫害我们，我们也绝不动手”。暴力只适于破坏，而不适于建设。必须采取一切办法使新的学说传播，“不致于把贫苦阶级推向用暴力反对富有阶级和政府”。 傅立叶也把自己的发现和社会革命对立起来，认为这个发现能够调和一切，因此能够吸引所有各阶级的代表。他说，为了建立和谐的制度，甚至可以不要政府干预，因此参加政治斗争是无用的。 欧文认为，富人和穷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他在和工人运动密切联系时期，也坚决反对阶级斗争的原则，反对著名的宪章运动。欧文害怕“无知识而粗鲁的”人们动手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把制止革命，争取用和平方法解决社会危机，当作自己的任务。他认为，在一切党派中都能够有领会正确原则的明智而深谋远虑的人物。真理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的。只要成立一个公社，就能使人成立更多的公社。经过一些实验之后，大家就会看清公社的优越性。他预言，改造社会在欧美只需要五年，在全世界需要十年。 《宣言》指出，空想家们反对阶级斗争，“以为自己是高高超乎这种阶级对立之上的”，“因此，他们拒绝一切政治行动，特别是革命行动；他们想通过和平的途径达到自己的目的”。 3、不了解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向资本家及其他一切统治者乞求 圣西门把希望寄托在资产阶级身上。在他的理想社会中，资本家和科学家处于领导地位。他说：“事物的本质决定了企业主是领导者，是大多数人的观点的代表者。”他甚至向国王呼吁，企望他们发善心：“君主们！你们要倾听神的声音，神借助我的嘴向你们召唤，重做善良的基督教徒，别再把雇佣军队、贵族、异教僧侣和亵渎神明的法官当作可靠的柱石。你们既然一基督教的名义联合起来，就应该能够履行基督教加给有产者政权的责任。要记住，基督教吩咐有产者应以其所有权力来使穷人的社会幸福迅速增加。” 傅立叶也相信资本家或有权势的人会实现他的计划。他刊登广告，吁请有钱的人送给他百万法郎，建立头一批法伦斯泰尔。有好几年，他每天在广告上指定的时间内坐在家里，等候那种“乐善好施”的资本家到来。 欧文认为，由政府来进行改革，是进行社会改造的基本方式和捷径。无论怎样的政府，长期拒绝理智的主张总是不可能的。即使为了自救，为了避免灭亡的危险，政府也得赞同合乎真理的制度。于是欧文坚持不懈地一再徒然地说服政府实行他的社会计划。1817年他向英国国会提出自己的方案。1818年，他向欧美各国政府，向神圣同盟的各国君主呼吁。三十年后，1849年，他仍旧力图说服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相信他的计划是合理的。 无论圣西门、傅立叶还是欧文，都没有找到推翻旧制度、建立新制度的社会力量，都不了解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掘墓人。《宣言》指出：“在他们的心目中，无产阶级只是一个受苦最深的阶级”，“因此，他们总是不加区别地向整个社会呼吁，而且主要是向统治阶级呼吁”。 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工人运动尚处于幼年时代的产物。随着资本主义制度的进一步发展，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逐渐成为社会的主要矛盾，无产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历史舞台。而空想家的门徒们，仍旧抱着他们的先师的空想和错误的教条不放，堕落成为反动的宗派分子。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说：“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意义，是同历史的发展成反比的。阶级斗争愈发展和愈具有确定的形式，这种超乎阶级斗争的幻想，这种反对阶级斗争的幻想，就愈失去任何实践意义和任何理论根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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