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编者按】全国各地的高温催促着高温补贴政策尽快落实。但实际而言,高温补贴就是这么个怪东西——真正在工人当家做主的时代,是没有高温补贴的,有的是对工人的一系列细致的安排(比如发放绿豆汤),不过那个时候工人有食堂、有宿舍、有科学的休息制度和轮班措施,这个时候配上绿豆汤是锦上添花;可没有了这一系列工人做主的制度,高温补贴就变得很重要了,这个时候把它变成绿豆汤……呵呵……
大热天,工人在干啥?
这几天各地持续的高温成为关注的热点。在这个在太阳底下待个半小时就会中暑的“烧烤日”里,工人们都在做什么呢?
环卫工
张姐来自广东韶关,50多岁了,广州的天气炎热,每天从早到晚都是30度以上的高温,张姐两口子要从早上八点干到12点,匆匆休息一小时后,中午一点多最炎热的时候,就要准备出门上班,一直干到下午6点。因为女性50岁到退休年龄,重新受聘临时工,做一天算一天,只有工资,不仅没有高温补贴,也没有买任何保险,为了凑齐十五年的养老保险缴纳时间,拿到养老保险,现在自己还在自费继续买养老保险。
张姐的丈夫还没有达到退休年龄(男性60岁为退休年龄),目前有领高温补贴150元每个月,老公的工资为每个月3000元左右,下班后要做其他兼职才能谋生。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夫妻两人住在公共厕所旁一间不到10平米的杂物间,里面挤着一架上下床铺,上铺堆满了杂物,下铺两个人挤着睡。“夏天也没办法,开着门睡。”
建筑工
最近,杭州已连续几天最高温度超过 37℃,热浪不分昼夜袭来,只要在户外,立刻就会汗流浃背。在这样的酷暑下,依然有许多劳动者在露天作业。
中午 11 时,气温 36℃以上,杭州市一个高架桥工地现场10 多名工人带着头盔,顶着烈日,在大型机械的引导下做工。因为在高空作业,没有一丝遮挡,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到工人身上,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整个人像被雨水冲刷过得水泥袋。工人林师傅说,最近太热了,身体有点吃不消。 “工期紧,不能停下来,只能中午多休息一会儿避避暑。”
“什么高温补助?不知道。 ”正在海口市工地上干活的农民工张斌说:“每天工作近 10 个小时,从来没听说过有高温补贴。”而他们还是坚持每天 7 点一刻上班,下午 6 点半下班,中间仅有几次短暂的休息。
在南昌市的一个在建大型酒店的建筑工地上,几个正在工作的工人都说,还未领到高温补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程承建方管理人员说:“我们高温补贴按天发,每天 20 元到 30元,偶尔会发。但是现在工人成本本来就高,不可能每天发补贴增加成本,不现实嘛!”
我们在这个酒店建筑工地隔壁的地铁工程工地了解到,无论承建方还是外包公司雇佣的工人,到目前为止,均没有领到高温补贴。他们大多数只知道有高温补贴一说,可并没有向公司争取这一应该享有的福利待遇。 “我们都不敢问,生怕丢了来之不易的工作。” 工人们说。
快递员
炎炎夏日,为了免遭暴晒和猝不及防的降雨,很多人选择了网上购物,而这时电商也开始了夏季促销。这也导致快递行业的业务量顺势增长。快递员的工作就更为辛苦。
一位京东的快递员说,最近一段时间的快递量有所增长,炎炎烈日下,一些同事抵不住炎热选择了离职,而公司为了挽留员工想出不少招数。例如在网点备上绿豆汤、雪糕、冰水,让满头大汗的快递员消暑;有的快递公司则给员工每人发放防暑药,开展“夏日送清凉”活动。但还是有不少公司并非如此。许多在高温酷暑天气下工作的快递员并没有得到高温补贴,或者是公司额外的奖励。
一位圆通速递的快递员说,“如果需要提货的话,我早上得六点半起床,七点半提货,八点半开始送货。”他下午下班的时间为晚上七点半,这意味着他一天的工作时间是至少十个小时。中午的时候他们也得送货,一般下午一点半送完货物,然后在两点的时候回网点吃饭,三点半继续工作。
他说,他现在的基本工资是 1500 元,每送一件快递,他可以得到 5 角钱的提成。这位快递员进公司工作已经有一个多月,但没有听说公司有发放高温补贴。而公司也没有其他形式的补助。我们电话询问了其他快递公司工作人员,一些员工也表示未收到相关补贴。
京东直属物流的快递工作人员条件略好一些。一位在昌平网点工作的京东快递员说,他在京东的工作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年,最近的工作量有所上升,该网点的工作人员从之前的几个人增加到目前的十四个人。随着夏季高温的来临,他表示公司两个月给他们发了 300 元的高温补贴。问他夏季快递工作辛苦不辛苦?他说,之前他在建筑工地工作,而觉得现在的工作相对轻松。
“高温补贴”是个什么鬼?
高温下工作的工人,都在讨论关于高温补贴的事儿。这其实是近几年出的新词。50多年前高温天里确实没有高温补贴,却有另一个高温政策。1960年《防暑降温措施暂行办法》出台,这些规定中工作布置达到了极其细致程度,肯定让你觉得对这个中央文件的打开方式一定是错了! “炎热地区的车间,应当尽量采用以穿堂风为主的自然通风。应用穿堂风的车间,可根据当地的气候情况、工艺特点、车间余热量的大小,采用‘侧窗式’或是‘开敞式’围护结构。” “夏季露天作业工人和农民,应使用宽边草帽或斗笠和白色宽大的服装。”“调整工人集体宿舍,将同一班次的工人调在一起,避免互相干扰而影响睡眠;为保证工人充分休息,尽量精简会议,做到有劳有逸,避免加班、加点”……
面向工人的政策,当然要用工人的语言,这是群众路线的基础。那是不仅工人的生产,连生活都是企业和国家在管着,都已经关心到了你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了,高温补贴这个东西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必要了。
这个《防暑降温措施暂行办法》一“暂行”就是50年。30年前,当工人像包袱一样被甩出去了之后,这么细致的暂行办法就自然成了一纸空文。2012年,人们发现,要想真正保障工人在高温天里的一丝丝清凉,不得不用一套在资本主义世界通用的、国际通行的标准化计量体系来进行严格的规定,这便有了《防暑降温措施管理办法》,规定日最高气温达 40℃ 以上应停止室外露天作业。用人单位安排劳动者在 35℃ 以上的环境下从事露天作业,及不能采取措施将工作场所温度降到 33℃ 以下的,应向劳动者发放高温津贴。
又这个硬性规定落实得怎么样呢?广州一个大学生小团队对不同企业、不同工作环境的工人进行了小范围的调查,确定了一些数据,也可以管中窥豹,以小见大。
图一:国企与私企高温补贴发放比例
他们的调查中访问了国有企业共72家,私有企业123家。其中发放高温补贴的国有企业有67个,无补贴的有5家;有发放补贴的私有企业有48家,无补贴的有75家。90%以上的国企员工均表示单位有发放高温补贴,未发放补贴费的也以其他的形式作为一种福利发放。而私企员工在回答时些有犹豫,有说有,有说没有的,结果显示有50%的私企员工未领过高温补贴费。
国有企业,在改革的过程中一直被诟病,却在关注工人生存状况方面远远走在了前面,积极落实了国家的政策。我们的方向,是把所有企业向更好的方向,并不是把更多的
图二:高温补贴等级发放额对比折线图
参与调查的职业类型如教职工,建筑工人,程序员,花卉工人等共有96种,其中等级A有19个,等级B有59个,等级C有8个。表格中的“0”格外入目,折线图也呈现出逐级递减的现象。企业虽有遵循高温补贴的相关政策,可仍旧发放不均匀,相差悬殊;其中,建筑工人,快递员,厨师等符合高温补贴定义标准的人群,理应全额领取补贴,可现实是分文没收。
图三:岗位的室内室外发放比例图
学生们认为,高温补贴的定义虽然是固定的,但面对不同的工作环境,高温补贴的标准被狠狠地扭曲。高温补贴政策的可操作性不高,企业领导者对高温政策的认识有一定的弊端,认为室外应有补贴,室内的不应该发放(室内从事高温作业的职业)以及企业为减少成本开支采取不发补贴的措施。
如此看来,最高温的室外环境工作的补贴反而少。话说回来,一直被抨击的国企对于工人的补贴是最多的,也不知道有些人是不是把所有国企对工人的补贴降到和私企一样就满意了呢?
高温补贴对于很久之前的细致高温政策来说,工人的待遇本就是一个退步了,许多评论说要引入进一步的市场化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此看来,小编只能呵呵了。
参考文献:《广州地区高温补贴的实施现状调查及对策研究》,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课题组,《品牌》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