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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家园,告别妻离子散式的发展

2015-6-27 00:44|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728| 评论: 0|原作者: 邱建生|来自: 平民教育

摘要: 愿毕节的悲剧不再重演,我们的家园不再被流放。愿发展回归到社会,而资本得到节制。


  打毕节一家四个孩子自杀的消息映入眼帘开始,我的心就一直纠着,难受得不行,恨不得与这个时代决一死战。我们生活在这个繁荣但让人备感悲哀的时代,实在是一种耻辱。

  此前不久,我刚去了四川仪陇,在一个乡镇小学里,一个老奶奶在我面前哭泣,讲述她的三个孙儿,一个已经失学,另两个在小学和幼儿园,而他们的父母都在外地。老奶奶所在的村子距离镇上还有一段路程,她只好让家里的田地荒芜,到镇上来租个房子陪孙儿读书。但老奶奶两个儿子的收入并不稳定,无法及时足额寄钱回来,而到镇上后,货币支出骤然增加,老奶奶常有入不敷出之感,备感艰难。

  在这个不足两万人口的小镇上,像老奶奶一样不得已离开家园到镇上来陪读的有一两百号人,大多是六十岁往上的妇女。

  最近一个星期,我回闽西老家农村调研,有村干部向我讲起村里的留守老人,说他们中有些年纪大的,孩子都不在身边,他们平常吃饭只能将就,有买瓶豆腐乳吃一个星期的,也有一顿菜吃好几天的,发了霉都还在吃。

  我们这个时代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经济高歌凯进的背影里,我们的农村却变得颜面扫地,孩子无人照看,老人没有尊严。

妻离子散式的发展

  多年前,在厦门工友之家,我认识一位河南来的工友,住在一个城中村十来个平方没有什么光线的出租屋里。他已经三年没有回家,说是路费太贵了。他给我看家里两个小孩的照片,泪眼婆娑。后来他爱人也来到了厦门,家里两个小孩交给老人照料。有什么办法呢?老家没有赚钱的门路,而现在一切都需要钱,孩子上学,老人抚养,还得盖个房子,买些电器,日子也不能差人家太多是不是,只好出来。

  “只好出来”,道出了无数工友的无奈。在这无奈背后,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着人们背井离乡、抛妻别子到异地他乡。这种力量就是发展的力量,我把这种发展称为“妻离子散式的发展”。

  这几十年来,与发展相关的词汇诸如效率、进步、财富、成功、GDP、科学等等一直在形塑着我们的意识,这种意识汇聚而成发展主义和消费主义,人们好像是生产和消费的机器,大量地生产是为了大量地消费,而消费必须刺激起来,否则生产就会停滞,就没有GDP,没有就业,没有就业就没有消费,如此恶性循环,经济和社会就会崩溃。

  这种看似无懈可击的发展逻辑,其背后是资本对利润的无止境追逐,只有大量地生产、大量地消费,资本才有可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但在这逻辑里,环境的代价、多数人的被剥夺、人心的堕落、大量破碎的家庭、人的异化等等社会成本却被忽略不计了。是啊,在资本的贪婪之眼里,相比于财富的积累,这些成本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些人,那些在资本的盛宴中分到了一点羹的人,站出来说,这些成本是发展的过程中必须要付的,我们难道不要发展么?然后搬出成功学来,对那些无缘参加资本宴会的大众说,好好努力吧,把别人甩在后面,终有一天你也会分到一杯羹的。

  这种说法很有点迷惑性,更多的人被吸纳进以资为本的发展逻辑里,少数人成功了,大多数人却失败了,一同失败的,还有自然。没有人会质疑这种逻辑本身就是以牺牲多数而自洽的。这些既得利益者还会把西方给搬出来,他们说,你看,西方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你瞧瞧他们现在多好,一人家里有好几辆车,一年有一半时间休假,世界各地旅游,总统也是自己投票选出来的,有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人的素质也高,等等,很有点“西方极乐世界”的味道。

  这些说法遮蔽的,是十几亿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群,是每年上千万因营养不良而死去的儿童,是迅速消逝的被白雪覆盖的山峦,是每天消失的成百上千的物种,是发生在第三世界的无休止的战争,以及几个世纪以来被殖民者屠杀的几千万印第安人,还有那黑奴的眼泪。

  如果世界还有良知,这个时候,确乎应该停下来问一问自己:发展为了什么?难道我们要在资本的裹挟里走向不归之路吗?一百多年前,孙中山先生“节制资本”的声音意犹在耳。

节制资本的发展

  不久前,父亲向我讲述他的“1980”。父亲共有四个儿子,1980年的时候,最大的10岁,最小的3岁。这一年,父亲经历了三件大事,一是他的大儿子在玩耍时把手臂给弄断了,一是他母亲因什么事一时气不顺喝农药自杀,还有一件大事是要盖新房子。父亲回忆他送儿子到市级医院一路碰到好人的事,到公交车站了,不懂得怎么到医院,一个售票员叫来自己的丈夫,用自行车拉着他们去;没有钱,医院先让儿子动手术,他在医院照顾了几天,因家里要收稻子,就把儿子交给医院,自己回家收了十来天稻子,医疗费则由县里民政部门给全报了。

  而父亲当时能盖房子,其底气则全凭我母亲养的两头猪。我父亲这么划算,一头猪卖了可以付泥水工的工钱,一头猪则可以付木工的工钱,因为猪价当时是一元左右,泥水工和木工的工价也是一元左右,盖房子差不多三个来月的工程,一头养了一年近两百斤的猪正好能卖个一百多块钱;而小工则是乡里乡亲来帮忙或换工就解决了,木料则是我父母用了一个来月时间从山上砍回来的。我父亲划算得挺好,只是中间一头猪死了,父亲只好临时变通,用了一只兔子的代价请乡亲们吃了顿饭,大家凑份子,你十元,我五元,把木工和泥工的工钱给付了。我们到去年还住在父母盖的泥木结构的房子里,两层,冬暖夏凉,外地来的朋友羡慕得不得了。这样的房子,拿到现在,我们四个兄弟也盖不起来。

  父母亲在那个没有什么资本的年代,不用让自己的母亲成为空巢老人,不用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却能让一家人住上新房,还是生态节能型的房子。难道这不是发展么?

  今天,这却成了农民们无法实现的梦想。他们必须抛妻别子、背井离乡,在外打拼几十年,才能在家里盖起一栋房子,房子盖好了,还无法享受,一年到头住不了几天,他们还得出门打工以养家糊口。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几年我家乡这个不足千人的村庄,用在盖房子上的钱少说也有上千万,如果在以前,这上千万就是村庄可以节省下来的钱,也就是这个村庄赚到的资本,还不包括因为乡里乡亲互相帮助形成的巨大社会资本,以及使用本地生态建筑材料保护下来的巨大环境资本。现在,这上千万表现为GDP,背后是破碎的家庭、离散的社区、潜在的建筑垃圾。

  难道你仍然只能在毕节四个孩子的那栋新房里看到GDP吗?这房子背后的故事是农村社区互助性的瓦解,这种瓦解是在发展的名义下进行的。小到一个村庄,大到毕节,或者中国,已无互助性可言,互助的社会系统已经崩蹋了。这四个孩子的死,死于社区不再有互助,死于以资为本的发展主义。

重建家园

  在这样一个人心被资本俘虏了的时代,在这样一个“良心投射到人的行为上的影子是暗淡的”时代,我们探讨家园的重建,是可能的吗?

  在一个人口不足八百而有上万亩竹山的村庄,有村民不断问:可否帮忙引点资金来发展这里的林下经济?能否帮忙恢复村里的小学,哪怕是幼儿园也行,让我们的孩子不要跑那么远的路上学?

  因为这个村子的竹林面积较大,村民每年会砍掉许多林下的小杂木,这些杂木可以用作种植香菇的原料,如果利用起来,可以大大提高这个村庄的经济水平,现在这些杂木都是烂在山里了,很可惜。但是资金和技术从哪里来?村民自然就想到了外部的资本。而许多农村的资源就是在村民的善良愿望里成为资本的盘中餐的。

  我和村民一起算了笔帐:以平均一个村民在银行的存款是一万元来算,你们村就有八百万元在银行里放着,每年银行从你们村里赚走的钱就差不多有五六十万,如果你们能够合作起来,同时让这些资金也合作起来,你们村里就不仅可以有五六十万的钱用于老人养老、孩子教育,日积月累,说不准还能把村道给修了,更重要的,这些组织起来的资金用于发展生产,赚的钱就是村里老百姓自己的了,如果外部资本来,肯定大头就被他们给赚走了,咱们守着那么好的资源,却只有打工的份。

  我这么个算法当然是很理想化的,村民听着也觉得很好,但一会就面露难色,因为现在最难办的事就是怎么让大伙合作起来了。但是,难道我们不可以在这里看到些微的希望星火吗?农民主体性的丧失,正是由于他们的经济主权在资本的扩张中被剥夺了,从生产到销售,从种子到教育,农民都是被动的。而金融主权是经济主权的核心,如果农民能够掌握自己的金融,其主体性的恢复是否就找到了钥匙?显然,中央在这个问题上已有明确的认知,从2003年的一号文件开始,就鼓励有条件的农民合作社开展信用合作。

  家园重建的第一步,是农民在真正意义上合作起来,也即以合作文化建设为导向的合作,不管是经济的合作,还是文化或教育的合作。而农民的合作成本,除了政府理应给予支持外,更应创新政策机制,把本来就属于农民的权利,比如合作金融权,放回到农民手上。

  愿毕节的悲剧不再重演,我们的家园不再被流放。愿发展回归到社会,而资本得到节制。

  (原文标题为《重建家园--让留守这个字眼消亡》)

(责任编辑:新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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