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巴哈的〝种族歧视〞与林一章的〝莫须有〞

费尔巴哈的〝种族歧视〞与林一章的〝莫须有〞

    我在《马克思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开头写道，〝据中国红旗网的不合群网友讲，林一章先生根据《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的ˋ卑污的犹太人活动ˊ指责马克思的ˋ种族歧视ˊ，并声称马克思要为希特勒的屠犹负责。马克思是种族歧视主义者吗？马克思在一八四三年的著作《论犹太人问题》就回答了这位活跃于左派网站的林一章先生对于马克思的污蔑。〞

    现在从林一章先生和不合群网友提供的对话记录稿来看，林一章先生确实没有直接地说过马克思是种族歧视者，确实没有直接地说过马克思要为希特勒的屠犹负责。我未经查实就贸然引用不合群网友的原话，确有不当之处。但是没有直接地说过并不意味着没有间接地说过。正如林一章先生不是直接地反毛主席而是间接地反毛主席那样，这里林一章先生通过反费尔巴哈间接地达到反马克思的目的。

    红色中国网编辑远航一号同志就《马克思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希望林一章同志在适当时候能够对万里雪飘同志的文章加以讨论、答复。〞林一章先生在《林一章的原帖与万里雪飘的〝莫须有〞》中回答说，〝对于万里雪飘的《马克思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一文，本人并无兴趣撰写ˋ答复文章ˊ，……万里雪飘文全部立论的ˋ根据ˊ，就是ˋ据中国红旗网的不合群网友讲ˊ。〞

    我所引用的不合群网友的原话仅仅是文章的引子，在林一章先生那里它怎么就成为了全文立论的〝根据〞？即便林一章先生不想或不能撰写〝答复文章〞，也不至于如此为自己臆造冠冕堂皇的理由。

    针对〝卑污的犹太人活动〞，林一章先生说〝当年费尔巴哈的这种说法就并不妥当（带有某种侮辱性），而现在再用来作为长篇大论的标题，就有ˋ种族歧视ˊ之嫌了。……经过20世纪希特勒法西斯的排犹、反犹、屠犹，还能够甘冒ˋ种族歧视ˊ的嫌疑，拿犹太民族说事，真是不仅ˋ看走眼了ˊ，而且的确有了ˋ鲜明的阶级含义ˊ（不合群语）！〞。

    林一章先生根据〝卑污的犹太人活动〞指责费尔巴哈的种族歧视。而〝卑污的犹太人活动〞事实上是马克思的原话，林一章先生送给费尔巴哈的种族歧视者的帽子就不得不落在马克思头上，十九世纪的马克思对于〝二十世纪希特勒法西斯的排犹、反犹、屠犹〞不得不负有一定的历史责任。

    这里有必要搞清〝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来龙去脉。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说道，〝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他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客观的活动。所以，他在ˋ基督教的本质ˊ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做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所以，他不了解ˋ革命的ˊ、ˋ实践批判的ˊ活动的意义。〞

    〝卑污的犹太人活动〞是不是《基督教的本质》的原话？熟悉《基督教的本质》的网友可以指出这句话的出处。最近我特意翻阅了《基督教的本质》，并未发现〝卑污的犹太人活动〞这样的叙述。〝卑污的犹太人活动〞起码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马克思的原话，马克思以〝卑污的犹太人活动〞叙述了费尔巴哈的〝理论的活动〞。如果在《基督教的本质》想找出〝歧视〞犹太人的证据也不是没有，费尔巴哈在《基督教的本质》中说道，〝犹太人甚至从耶和华那里获得允许他们进行偷窃的恩令；当然，这只是在某种特殊的场合。〞［二五〇页］即便〝卑污的犹太人活动〞是《基督教的本质》的原话，费尔巴哈并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费尔巴哈批判的对象是犹太教徒的实践的利己主义，而利己主义是普遍的社会现象。费尔巴哈在《基督教的本质》中说道，〝犹太教是世俗的基督教，而基督教是属灵的犹太教。基督教乃是清除了民族利己主义的犹太教。〞［一五一页］费尔巴哈认为基督教和犹太教一样也是一种利己主义宗教，基督教将犹太教的利己主义精神扩大到不分种族的基督教徒，〝基督教只在基督信仰这个条件、限制下面承认人〞［一五三页］。如果〝卑污的犹太人活动〞是对犹太人〝带有某种侮辱性〞的种族歧视，那么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就是对于整个基督教徒的歧视。如果将正当的宗教批判当作不正当的种族歧视，那么马克思对于人的自我异化及其异化劳动的批判就是对于整个人类的歧视。

    马克思说费尔巴哈〝在ˋ基督教的本质ˊ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做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所以，他不了解ˋ革命的ˊ，ˋ实践批判的ˊ活动的意义。〞［粗体字为萬里雪飄所加］

    在辩证法那里理解和确定的形式即是理论，马克思以〝卑污的犹太人活动〞形象地叙述了费尔巴哈的理论的活动形式，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只是从理论上理解和确定犹太教徒的实践的利己主义，批判费尔巴哈只是满足于对于宗教的理论批判，而不去批判产生宗教的社会根源并以革命的形式改变产生宗教的社会关系。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对于唯心主义的批判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对于唯心主义的批判只是停留在〝卑污的犹太人活动〞还不够，对于唯心主义的批判必须从理论的活动过渡到人的〝客观的活动〞，在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那里彻底清除唯心主义幽灵。

    而林一章先生对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这样理解的，〝这不是肯定费尔巴哈的ˋ卑污的犹太人活动ˊ的说法，而是批判地否定了这种说法。这说明马克思在吸取费尔巴哈哲学的ˋ基本内核ˊ的同时，又扬弃、超越了费尔巴哈。〞林一章先生指责有些人〝孤零零地从马克思的这段话中摘出ˋ卑污的犹太人活动ˊ这些字眼，将它当作马克思自己的话，用来ˋ批判ˊˋ邓小平一伙的实用主义ˊ，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

    林一章先生对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理解如此浅薄，不知道他究竟根据什么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始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是客观的，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没有阶级性。但是人们对于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的认识却具有阶级性，剥削阶级认为私有制社会是自然的或者属神的，而马克思认为私有制社会是异化的因而是〝卑污的〞，马克思认为异化为私有制形式的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是〝卑污的〞，马克思的《资本论》揭示的真理形式即是异化的人的客观活动因而是〝卑污的犹太人活动〞。马克思以唯物辩证法同时指出，人们通过否定自身客观活动的〝卑污的〞规定性，必将重新现实地占有自身感性活动的实践，并通过扬弃〝卑污的〞人类历史，建立自在自为的、以人的客观意志为转移的〝自由人联合体〞。机械唯物主义者将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抽象地予以神化，而只承认它的客观性，并在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面前丧失人的自觉意识，成为拜物教的信徒。唯心主义者将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抽象地予以意识形态化，而只承认它的阶级性，并否认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的客观性，将自身异化为和自然、社会对立的幽灵。自称马列毛派的机械唯物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就真理或实践问题相互指责对方背离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从唯物辩证法或者从阶级立场＿＿剥削阶级不承认唯物辩证法的客观性＿＿批判真理或者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的〝卑污的〞异化形式，同时承认异化的因而是〝卑污的〞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创造人类历史的客观性。

    请问，当今世界还有比被〝猫论〞异化的中国人的实践更加〝卑污的〞吗？如果林一章先生认为当今中国人的实践不是〝卑污的〞，如果林一章先生指责认为当今中国人的实践为〝卑污的〞人是歧视中华民族的种族主义者，那么他根据什么自封马列毛左派？在马克思看来，不仅犹太人的实践是〝卑污的〞活动，整个基督教国家的公民的实践也是〝卑污的〞市民活动，包括非基督教私有制国家的人们的实践都是〝卑污的〞社会活动。所以马克思将私有制社会的人们的活动理解和确定为人的自我异化及其异化劳动，并提出以公有制克服人的自我异化及其异化劳动的共产主义思想。如果马克思不是辩证地肯定而是抽象地否定费尔巴哈对于利己主义宗教的批判，如果马克思以〝卑污的犹太人活动〞指责费尔巴哈冒犯犹太人的〝种族歧视〞，那么马克思〝吸取费尔巴哈哲学的ˋ基本内核ˊ〞究竟是什么？马克思又是怎样〝扬弃、超越了费尔巴哈。〞的？机械唯物主义者将扬弃理解为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批判的蒲鲁东的〝保存好的东西而消除坏的东西〞，而恩格斯将黑格尔的扬弃叙述为〝按其形式来说是被克服了，按其现实的内容来说是被保存了。〞［马恩全集二十卷一百五十一页］事实上〝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理论活动形式对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即是费尔巴哈的〝合理内核〞，马克思辩证地否定费尔巴哈的〝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理论活动形式，并将历史唯心主义的〝卑污的犹太人活动〞保存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之中。〝卑污的犹太人活动〞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那里像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既被克服又被保存〞［马恩全集二十卷一百五十一页］，马克思通过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将费尔巴哈的〝卑污的犹太人活动〞的理论活动形式客观化和现实化，马克思从黑格尔的神到费尔巴哈的人再过渡到〝现实中的个人〞，从而建立了历史唯物主义。林一章先生的唯物辩证法尚未入门，以他的理论水平要想理解《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林一章先生说，〝马克思在写《论犹太人问题》时，确实受到了费尔巴哈ˋ强烈地影响ˊ，甚至还ˋ成为ˊ了ˋ费尔巴哈派ˊ（恩格斯）。〞，〝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由于深受费尔巴哈的影响，在犹太人问题上，还比较多的采用了费尔巴哈的观点。〞

    林一章先生举例说：

    马克思：〝犹太人的世俗偶像是什么呢？做生意。他们的世俗上帝是什么呢？金钱。〞

费尔巴哈：〝犹太人……的原则，他们的上帝，乃是最实践的处世原则，是利己主义〞。（《基督教的本质》，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63页）

    马：〝犹太人的实际精神成了基督教各国人民的实际精神。〞　　

    费：〝功用主义、效用，乃是犹太教之至高原则。〞（第161页）　　

    马：〝犹太教的基础是什么呢？就是实际需要，利己主义。〞

    费：〝……犹太教之典型学说、基本学说……所依据的原则，……是利己主义原则。〞（第159页）

    如果费尔巴哈像林一章先生所指责的那样是种族歧视者，那么〝在犹太人问题上还比较多的采用了费尔巴哈的观点〞的马克思言论似乎可以成为马克思歧视犹太人的证据。我在前文中说道，林一章先生并不理解扬弃的辩证法，林一章先生只是看到了《论犹太人问题》中的《基督教的本质》的形式，并未理解《基督教的本质》和《论犹太人问题》的不同本质的内容，并未理解《基督教的本质》的形式是怎样被扬弃或者怎样〝既被克服又被保存〞到《论犹太人问题》的内容中的。关于《资本论》马克思说道，〝在关于价值理论的一章中，有些地方我甚至卖弄起黑格尔特有的表达方式。〞［资本论第二版跋］ 按照林一章先生的逻辑，马克思的《资本论》受到黑格尔的〝强烈地影响〞，《资本论》并不是历史唯物主义。

    林一章先生说，〝请注意，马克思的《论犹太人问题》写于1843年秋，发表于1844年2月。这时候，有马克思，但是还没有马克思主义。〞〝后来，到1845年撰写《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时，马克思已经摆脱了费尔巴哈的历史唯心主义的消极影响，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

    林一章先生在评价《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时也是这种腔调。按照林一章先生的说法，一八四三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和《论犹太人问题》以及一八四四年的《经济学哲学手稿》和《神圣家族》还没有摆脱费尔巴哈的历史唯心主义的消极影响。我在《泼污青年马克思不可原谅》中早已指出，马克思通过《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和黑格尔唯心主义彻底决裂，马克思在《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就已经叙述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对于此前的哲学批判的提炼，如果《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此前的哲学批判没有内在关系，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上帝的启示吗？马克思的《论犹太人问题》并没有受到费尔巴哈的〝爱的宗教〞的历史唯心主义的消极影响，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以历史唯物主义明确指出，〝在我们看来，宗教已经不是世俗狭隘性的原因，而只是它的表现。因此，我们用自由公民的世俗桎梏来说明他们的宗教桎梏。我们并不认为：公民要消灭他们的世俗桎梏，必须首先克服他们的宗教狭隘性。我们认为：他们只有消灭了世俗桎梏，才能克服宗教狭隘性。我们不把世俗问题化为神学问题，我们要把神学问题化为世俗问题。相当长的时期以来，人们一直用迷信来说明历史，而我们现在是用历史来说明迷信。在我们看来，政治解放和宗教的关系问题已经成了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的关系问题。〞［马恩全集第一卷四二五页］ 就犹太人问题马克思在文章的结尾说道，〝犹太人的社会解放就是社会从犹太中获得解放。〞〔犹太的经验本质即做生意及其前提＿＿马克思〕［同上四五一页］

    事实上，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论犹太人问题》、《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神圣家族》中就已经确立，《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及其之后的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是对于前四篇著作的继承和发展。为了批驳林一章等人以青年马克思反马克思主义，我在《泼污青年马克思不可原谅》中以四万多字篇幅详细叙述了《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一部伟大的历史唯物主义著作。林一章先生至今认为《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不是马克思主义，那么就请林一章先生批驳《泼污青年马克思不可原谅》，或者请林一章先生以唯物辩证法详细叙述《黑格尔法哲学批判》、《论犹太人问题》、《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神圣家族》不是历史唯物主义。既然林一章先生坚持认为一八四三年至一八四四年〝有马克思这个人，但还没有马克思主义〞，林一章先生就有责任有义务证明〝马克思这个人〞还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否则，林一章先生摆弄的〝莫须有〞帽子就不得不降临到林一章先生自己头上。

萬里雪飄   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一日

主题词：费尔巴哈、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