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与无产阶级意识——从农民工“自愿加班”说起

农民工与无产阶级意识——从农民工“自愿加班”说起

马新仁

一、未完成的“无产阶级化与资产阶级化”

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在某种意义上说发展是同步的，所谓“未完成的无产阶级化”或“无法完成的无产阶级化”，那么，同样地资产阶级也未完成其历史使命。至于说，资产阶级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也就是说，中国大陆在世界秩序的影响下是否具备这个条件去完成，那是另外一个复杂的事情，很可能的结果是不能完成。

资产阶级需要完成的两个任务是：由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转向内需型发展模式；农村资本的大规模集中。

改开以来生产力的发展主要是依靠引进国际生产力的结果，由此带来民族生产力的实质性提高并不如预期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的。而农村剩余劳动力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外置生产力下的受雇佣者，国家在某种意义上是用他们来积累外汇资本。所以，农民工是否能成为城市公民，取决于民族生产力的发展。退回农村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较长期地处于这种过渡状态。

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下，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利益是有趋同性的，虽然一个是代表了近期利益，一个是代表了远期利益。但毕竟都是向最高理想去迈进。那么，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一些美丽的口号就是无产阶级真正的利益。诸如人权、自由、平等。

资产阶级作为整体既没有在经济上完全成熟，更没有取得政治上的统治。工人既苦于资本主义，更苦于资本主义的不够发展。也许这个未完成的资本主义会夭折，是因为无产阶级的斗争还是中国资本主义的天然短命，先不去做这个猜想。但如果发生了资产阶级性质的政治变革，那无产阶级的变革会接踵而至。

如果真如我所说，那尴尬的就不是无产阶级，而是整个社会，聪明的资产阶级更甚。

这样，我们的任务又多了一层，但这是个虚假的任务。可是，想去完成的、应该完成的那些人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而我们很多人还不认同的这个任务，看不清楚它的方向和未来。

以上并不是说，劳动阶级没有改善这种悲惨境遇的空间，也不是说要忍受资本主义经济上的剥削、半封建专制主义政治上的压迫、奴隶般非人化的用工管理，相反，要做最大限度、最有可能胜利的斗争。每一点滴的胜利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而这些斗争都需要全社会各阶层的共同努力，在这个阶段上，工人的朋友是广泛的。

在实际工作当中，会不自觉地应用这些理念，可是与自觉应用相比，毕竟是不同的。工人阶级不仅要意识到自身是一个独立的阶级，还要意识到他对立的阶级的状况以及整个社会的状况。社会变革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是完全不以单个政党和整个阶级的意志和领导为转移的各种情况的必然结果。因此，工人阶级的立场不是简单从工人阶级出发的，而是整个社会面貌的体现。否则，只能成为理想主义者和空想主义者。

二、农民工现状

在马列经典著作中，我们知道无产阶级是“最勇敢，最大公无私，最富组织性、纪律性”的阶级。可是，当我们看到现实中的农民工却是甘愿忍受剥削、“自愿加班”、接受洗脑的奴隶，形成这种反差，究竟是经典错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们所说的农民工是这样一个群体，他来于农村，通常一年大部分时间受雇于城市各种资本，如商业资本、工业资本、建筑业资本等，不从事或极少从事农业生产；但是，与农村仍有各种联系。如：长期定居所还在农村或附近的乡镇，在农村仍有耕地，仍享受农村的一些社会保障等；虽然在城市生活、工作时间较长，沾染上了城市生活的一些习惯，由于家庭教育、幼时的生活方式影响、学校教育程度的差异，不免仍带有农村的乡气。加之农村封建习俗很强，他们身上不可避免地也带有一定的封建意识。

出来赚钱虽说是主要目的，但对于年轻人来说，或许部分享受城市生活也使其感到“洋气十足”。他们暂时还没有打算在城市长期定居——完全融入城市，形成真正的城市工人。（客观来说，他们所从事的行业是否具有长期的稳定性还是个问题）所以他们不计城市生活的成本，从而也不记城市工人的劳动力成本。他们还抱着赚钱攒钱回老家做小生意，在老家附近的县镇乡购房结婚的想法，梦想从一个小农变成一个小商贩或小工业者。这种小资产阶级意识表现在工人斗争中就是退避、忍让，甚至破坏其他工人的斗争。他们至多用离职表达对工厂的不满。小农的自私自利、鼠目寸光、不团结，依然存在于他们身上。而无产阶级是大工业的产物，无产阶级意识是长期斗争中形成的。

农民是崇尚权威的，惧怕权威的。城市老板仿佛就是他们的权威。他们既没有社会主义当家作主的经历，也没有工联主义的民主意识，他们就是一副奴才相，最多要回他们应该得到的。因此，成熟的资本主义下的福利制度和政治权利无疑对他们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沉重的十几个小时的劳动虽然也使他们感到劳累，但别无他法，比较土地上的那点微薄收入，在领取工资的几天狂欢里也会得到发泄式的补偿。毕竟，走出农村就是上了一个台阶。虽谈不上小富，也有小富即安的心理。

中国传统文化的糟粕一直影响着中国人，在农村尤甚。“和为贵”、“不争”、“忍”这些消解阶级斗争，培育奴才的封建文化根深蒂固。血统论不仅是作为一种观念而且也是一种现实存在，虽然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对此有一定的冲击。

政治权利上，工人无法形成一个有效的组织。例常有的工会组织、工人政党以及宪法规定的各项民主权利并没有落实。可喜的是，部分先进地区的先进工人已经意识到开始争取这项权利了。可是大部分工人还缺乏这样的意识，包括国企工人。

由此，就不难理解农民工“自愿加班”了。这是由现实的经济、政治、文化条件决定的。谁也不那么傻，谁也不那么胆小，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他们在物质上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那么在精神上就不难是无产阶级；如果他们在物质上还不是无产阶级，那在精神上就很难成为无产阶级。

相对于企业中的半农奴式管理，争取工人的组织权、谈判权、罢工权——劳动法上所谓的“劳工三权”尤为重要，这虽不能摆脱未来可能出现的工联主义倾向，但起码首先实现两大阶级的对等关系。正如列宁所说：“而无产阶级要争取经济上的解放，就必须争得一定的政治权利。”（列宁《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劳工三权是阶级斗争公开化的必然需要，没有公开化的斗争就不会实现工人阶级的真正解放。劳工三权就是工人阶级目前最大的政治权利。这三权中最难突破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组织权，因为这有可能实现上层建筑的变革。劳工三权不能立即实现劳动的解放，毕竟给工人提供了斗争的武器，谁要是蔑视这个武器，谁就是替资产阶级说话。工人在争取这个武器的时候，会得到很多阶层人士的支持，同时也使自己的觉悟得到一定的提升。工人获得了这个武器，才能向更高的台阶进发。

即便在物质上形成了无产阶级的躯体，精神意识的成长成熟仍需一个较长的时期。犹如一个蒙童的成长，各种教育和社会实践的磨练尚需几十年。

三、进步与落后

我们是循着人民的解放而来的。人类的发展史既是阶级斗争的历史，也是一部人类的解放史，从虐杀异族到奴隶制、农奴制、自由雇佣制。在这个道路上的每两种制度之间会存在不同的细小阶段，如列宁民主革命时期的俄国，就是半农奴制或农奴制残余时期。而革命就是在前一种制度衰落时，这种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严重阻碍生产的发展，使阶级斗争激烈而发生的。而现实社会发展到人类彻底解放的物质条件已经具备的时刻，但社会的精神条件和政治条件是怎样的呢？正如列宁所说：“现在全国人民还完全是官吏的奴隶。”（《列宁选集》第一卷第393页）很多人都认识到，现在不是资本的政治统治，而是官权的统治。

人民身上承受着双重的压迫，政治专制和资本剥削，越是底层感受越深。凡是能解决这两个问题或是部分地解决都是对社会的进步，对劳动者的进步。在此基础上，才有意义去分清改良、改良主义的问题。理论上的彻底不仅表现于对终极理想的认识，还在于对实现这个理想的各个中间环节和步骤的了解。区分进步与落后也是当务之急。在疾风暴雨式的社会变革条件还没有来临的时候，积蓄量变、待时而发就是我们的选择。为无产阶级积蓄力量，增强其觉悟性、组织性，同时改善无产阶级暂时的悲惨境地，为争取更大的斗争做铺垫。因此恩格斯说的三种情况：直接有利于无产阶级的、或是朝着经济发展或政治自由方向前进一步的措施。（见《恩格斯致格·特里尔》1889年12月18日）这就是进步的方向。

由此，消灭资本私有制是质变，增加工人的社会保障、提高工资、改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降低劳动强度、减少劳动时间、人文化的企业管理甚至工人监督生产等就是量变；劳动人民当家作主是质变，增加群众的政治自由（言论、出版、结社、罢工、集会游行等）、提高工人的文化水平和政治意识、扩大选举权等就是量变。

当自身还没有发展到立即产生突变的实力的可能时，沿着量变到质变的道路是理所应当的。社会运动一般来说都是这个规律。革命者希望一夜之间发生革命的浪漫性，恩格斯曾嘲笑地说：“德国人的重大错误就在于把革命想象成一夜之间就能完成的事情。事实上，它是群众在加速情况下的多年发展过程。任何一个一夜之间就完成的革命，或者只不过是推翻一个早已毫无希望的反动政权（1830年），或者直接导致预定目的的反面（1848年的法国）。”（《恩格斯致爱·伯恩施坦》1883年8月27日）

恩格斯在这里所说的“群众在加速情况下的多年发展过程”，就是指群众在相对和平时期提高组织和觉悟程度。以致能在“一天等于二十年”的突变时期发挥革命的作用。

四、当代马克思主义者的新生

科学共产主义在各国的实践是随着自然条件、社会经济、文化条件的不同而略有不同的。一个国家的新时代与旧时代也有很大的不同，历史不会简单地重复。所以，对历史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总结、汲取经验。这不是割断历史，恰恰是延续历史。任何用样板来说明社会主义的做法都是违背马克思主义精神的，而在现实中也会碰得头破血流，尽管“事实胜于雄辩”这句话多么有道理。

在当今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里，如何应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策略解决问题，仍是摆在自称马克思主义者面前的一道难题。我们仍需要“学习、实践、总结”—— “学习、实践、总结”……这样的往复过程。在“学习”这个环节我们还做得不够，还要读马列毛的一些革命著作，还要懂马列毛的基本斗争策略；在“实践”这个环节，我们也很缺乏，怎样把马克思主义的原理和策略进行试验性的实践，然后总结、交流、再实践等，这需要一批勇士。而“总结”更需要我们掌握马列毛基本理论和实践的感性认识。直到我们能够找到一条正确的清晰道路来。

如果我们不能形成这样一个掌握正确理论和方法的群体，不能有效地宣传群众、组织群众，那么一切关于革命的空想就是自欺欺人，甚至是麻痹群众，起到反革命的作用。

如果我们在精神上不能战胜敌人，那在物质上更不可能战胜敌人。因为起初革命的物质力量必定是弱小的。

随着经济危机的深入，随着阶级斗争的开展和深化，必然地要求催生当代的马克思主义，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无产阶级在变局来临的时候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