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们的悲愤和洪振快们的嚣张

郭松民们的悲愤和洪振快们的嚣张

郭松民因为不能容忍《炎黄春秋》对“狼牙山五壮士”的“质疑、调侃和侮辱”，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被捡骂的该杂志社的编辑洪振快等人告上了法庭。在海淀区法院为“狼牙山五壮士”案所做的最后陈述中，郭松民说了这样一段话：“我曾是一名革命军人，不到18岁就放弃了高考的机会，投身人民空军。我在青少年时代受到的教育和在解放军中服役的经历，使我深深地敬仰包括狼牙山五壮士在内的所有革命先烈。我认为，正是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了我们今天和平安宁的幸福生活，但在炎黄春秋一类媒体和一些无良文人的口中笔下，革命先烈们却得不到丝毫的尊重，反而成为质疑、调侃、侮辱的对象，这使我深感悲愤！我深深地感到，日本鬼子虽然被赶走了，但汉奸仍然存在，他们掌握了许多舆论阵地，我们不得不为保卫抗日英雄的荣誉继续斗争。”

“悲愤”一词是“悲”与“愤”两个字的组合，“悲”的含义是哀痛与伤心，而愤的含义则是怨恨和忿怒。当悲愤同时充满一个人的内心的时候，这个人的感受大概是欲哭无泪、欲啸无声。我不知道郭松民在法庭上道出这样一个词语的时候，他正在经历着怎样的一种情感冲击。我无法想象，当他站在那样一个阴阳颠倒的法庭，面对着那样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案子的时候，他内心深处那种透心的悲凉和穿心的怒火是怎样在一起交织与冲撞的。

郭松民曾经是一位人民解放军空军飞行员，但据我所知，现在他工作的那家被称为《国企》的杂志却是一家地地道道的“民营企业”；这位为了捍卫英雄的名誉而成为被告的人，其实不过是一个民间的“义勇军”战士。而那位洪振快先生呢？起码在一年前起诉郭松民的时候，他还是一位属于“体制内编制”的《炎黄春秋》杂志的执行主编；也就是说，这位拿“狼牙山五壮士”开涮的原告倒是一个货真价实“吃官饭”的。从原被告“倒错”的身份上，人们也许会觉得此事颇有些匪夷所思，但稍加分析，我们又会觉得它非常合乎逻辑。

说它匪夷所思，是因为正是“狼牙山五壮士”们打下了今天的“体制”基业；没有这些烈士与先辈，也就没有洪振快们今天舒适的生活和惬意潇洒的“言论自由”。因此，他们理应像尊重自己祖宗一样尊重这些先烈，理应像爱护自己生命一样爱护这些先烈的荣誉，而不应像他们现在所做的那样调侃和侮辱他们。说它合乎逻辑，是因为它符合事物发展量变到质变的规律。类似“狗娘养的”、“婊子养的”土洋“侮辱性语言”，在日常的民间语言中多得简直数不胜数，如果每个类似的案例都进入法律程序，中国的法院大概就不用做别的什么了。那么，为什么别的“骂人话”大多可以逍遥法外，偏偏郭松民的那句“反对历史虚无主义，不动这帮狗娘养的就是笑话！”难逃法网呢？这是因为多年来持续不断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此刻正在开始进入一个转折点；它正在从务虚性质的舆论领域走向务实性质的法律领域。“和平演变”迫切需要从“图上作业”向“实弹演练”转变，“依法治国”也迫切需要一两个具有标志性的案件来小试牛刀。这个案件所表现出来的表面的自相矛盾和内在的合乎逻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和平演变”最生动的形象图解，也为我们揭示了“中国特色”最鲜明的本质特征。

在解释自己“悲愤”心情的原因时，郭松民是这样说的：“我深深地敬仰包括狼牙山五壮士在内的所有革命先烈。我认为，正是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了我们今天和平安宁的幸福生活，但在炎黄春秋一类媒体和一些无良文人的口中笔下，革命先烈们却得不到丝毫的尊重，反而成为质疑、调侃、侮辱的对象”。质疑、调侃、侮辱革命先烈、大搞历史虚无主义的人，真的主要是“炎黄春秋一类媒体和一些无良文人”吗？这些人敢于如此上窜下跳，又是谁让他们如此嚣张？不久以前，暂时无派在一篇题为《“转折”这部戏，好就好在虚构》的文章中说过这样一段话：“大搞‘历史虚无主义’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是那几个在网上靠造谣生事挣几个小钱的混混吗？是一小批拥有几百万个‘水军’的‘公知’吗？是数量不算太多的‘吃里扒外’的体制内的‘汉奸’文人吗？都不是。这些人也许或多或少地都参与了否定革命史和共和国史的鼓噪，但如果将他们定罪为‘历史虚无主义’的主要推手，那就不仅是冤枉了他们，而且更是抬举了他们；他们既没有这样的动机，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试图篡改历史并有能力篡改历史的，永远都是‘政治家’。毛泽东有一句名言：‘搞社会主义革命，不知道资产阶级在哪里，就在共产党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过去的三十几年，社会主义经济基础被颠覆的决定力量是什么，今天大搞‘历史虚无主义’的推动力量就是什么。”现在，法律终于开始为历史虚无主义保驾护航了，我们对上面的结论还有什么怀疑吗？也许，站在“体制”的法庭上，郭松民也只能说到那个程度。但是，我相信我能理解真正让他“悲愤”的是什么，我相信我也能确定他真正痛恨的“狗娘养的”是什么人。

这里似乎有一个悖论：大搞历史虚无主义的，正是体制内的当权力量，而我们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维护革命先烈和革命英雄的荣誉，又在客观上维护着这个体制和它的当权者的统治。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走极端主义吗？将革命和革命的背叛者一起推翻？将英雄和英雄的侮辱者一起抛弃？将历史连同历史虚无主义者一起虚无？不，那样做，恰恰是洪振快们所希望的，恰恰是历史虚无主义者刻意推动的结果。在这里，我愿意再抄一段郭松民的话，这是他2015年5月28日在新版《狼牙山五壮士》电影启动仪式暨“狼牙山五壮士”引发的名誉权诉案研讨会上的发言中的一段话：

“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直接的目的是保卫人民共和国，还有一个更重要目的为了保卫人民革命和追求自由幸福的权利。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带领中国人民所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无论怎样历尽艰辛曲折，本质上都是为了追求中华民族的解放和人民的自由幸福。但追求民族解放和人民自由幸福，是不可能一劳永逸的，今后我们还将继续进行这样的斗争，如果任由历史虚无主义者抹黑这段历史，我们今后在面对可能发生的侵略和压迫时，将失去反抗的正当性。”

我以为，郭松民的话很精辟、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