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女孩讨薪跳楼事件跟进调查

编注：河北省冀州市13岁女孩为讨薪跳楼死亡这一悲剧性事件发生后，劳工积极分子李半农赴当地做了第一手调查，并将调查材料委托红色中国网发表。我们在此对李半农先生表示敬意和感谢。

冀州女孩讨薪跳楼事件跟进

我和同事22日至23日在衡水冀州就女孩讨薪坠楼事件进行了走访。遗憾的是走访没有遇到四川籍民工，他们已经结钱回家。死亡女孩的家长——包工头张浩因已经与政府达成协议，不再接受非政府安排的媒体采访。因四方打听仍没有得到包工头及相关人员的联系方式，故我们也没能接触到涉事民工。但我们有幸在走访中接触到了多名在张浩家属试图跳楼时的围观群众以及事故发生时的见证者。我尝试把整个事件过程做这样一个简单描述：有政府支持的凯隆御景项目工地，施工单位是石家庄第一建筑公司，张浩经过在河北十年的发展已经是一个大的包工头，他从石家庄一建承包了部分主体建设工程，从2012年开工到2014年4月结束，因为施工单位石家庄一建没有从开发商拿到足额的工程款，故层层拖欠，于是，在石家庄一建的支持下，张浩开始以讨薪的名义来讨要工程款，但由于凯隆御景项目工地政府背景强，政府不予回应和处理。万般无奈，张浩开始带着工人和家属试图上演“跳楼讨薪”。从围观者和事件的逻辑来讲，张浩的女儿袁梦和他的母亲上楼试图跳楼是得到了张浩及石家庄一建支持，至少是默许的，在他们看来，一老一少跳楼更能引发关注。因此，在祖孙两人爬到16楼试图跳楼时，已有消防员赶到四楼天台撑起气垫。此时，无论是工人还是周围群众都在围观，但并没有人上楼去制止，只有随同上楼的死者袁梦的姑姑抱住袁梦的奶奶让她不要跳。因为在所有工人看来以及对于施工单位或工人看来都只是一场秀而已，重点是逼开发商出来给钱。但此时，开发商并没有因张浩的母亲试图跳楼的行为而现身，就在工人们以为这场跳楼秀讨薪无望，也就在消防员准备收工之际，谁曾料想，袁梦纵身跳下，这种猝不及防使得四楼天台的消防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导致袁梦头部重伤而后医治无效死亡。在袁梦纵身跳楼之后，开发商才现身，而不是报道中所讲的在悲剧发生前开发商已经在和张浩核对工程量。袁梦的死亡使得这一讨要工程款的事情进展迅速，当晚开发商就将89万工程款打入冀州住建局专门的账户，为工人发放工资，并与张浩协商袁梦死亡赔偿的事宜。第二天（1月20日），开发商给予张浩60万元作为慰问金。同时，冀州市政府为对张浩进行安慰，承诺会将袁梦的骨灰放入冀州烈士陵园，但随后在网络的一片声讨和嘲讽中，政府取消了这一承诺，并公开辟谣说袁梦的骨灰没有放入烈士陵园。昨天，我们专门去了烈士陵园，逐个查看了烈士陵园的每一个墓碑，没有袁梦的墓。

涉事的凯隆御景房地产项目，由冀州市凯隆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投资开发，于2011年6月开始施工建设，总建筑面积20万平米，占地约100亩，拆迁面积50000平方米，建筑面积20800平方米，总投资3.5亿元，分为一期、二期，均为拆迁工程。因此，成为了该市2011年“十大政府重点工程”、老城改造建设新民居的“惠民工程”，而且受到了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当时该市副市长韩耕彪同志参加了项目启动仪式并上台致辞。

在对外的广告宣传中，看到这个楼盘充斥着人们对于现代化幸福生活的许多想象——“多年的老商业街区的发展，奠定了其成熟的地段价值，四大银行中、农、工、建设银行成辐射状沿项目四周林立，为业主提供完善的金融服务；第一实验小学和第一幼儿园五分钟即可到达，充分解决了业主子女就学问题；项目距离县医院只有一街之隔，为业主医疗健康提供充分保障；项目自身重点打造法式的商业街区，综合的商业配套完善的购物广场，便捷的生活方式更是其他同类项目无法企及的。”

然而，这一个华丽的楼盘，“十大政府重点工程”，居然不给建筑工工资！号称在学区附近，充分解决子女就学问题，可建设者的孩子却因为工钱问题永远地离开了学校和课堂，这种差别之悬殊，让我们吃惊，也让我们反思。

以上就是我们此次去衡水所了解到的情况。非常遗憾的是，因为这起事件，工地已经停工，除了工地开门的保安之外，没有任何工人在现场。而保安因接到命令，也不对外讲任何事情。所以，只是在走访中从围观的群众中得到了这些消息。这是一起典型的以政府撑腰拖欠工程款和工人工资的恶劣事件，开发商层层拖欠工程款有恃无恐。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袁梦跳楼死亡的事件实在是包工头、建筑公司、农民工讨薪的无奈之举，如果我们跳出对默许和支持这样做的包工头和建筑公司的声讨，我们会看到真正将袁梦推下楼的幕后黑手正是政府和开发商。这也应对了我们2014年12月5日所发布的报告所讲，越是政府撑腰的工程，越容易出现欠薪，越难讨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