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问胡德平

　　我们再来看一张有关“深圳市历年商品房销售情况”的表格，由表1可知，进入90年代以来，深圳的商品房需求稳步发展，每一年度的需求量都维持于较高正增长水平。97年亚洲金融风暴之后，97年深圳商品房预售量为405万平方米，98年销售量为460万平方米，同比1997年增长了13.6%。

　　由上南山区商品房销售情况和深圳市商品房销售情况的图表中，我们可以看出，1998年的深圳房市销售量同比1997年依旧正增长，而南山区由于有滨海大道建成的利好，房地产显得更加火热，深圳南山区可能存在一部分人“持币观望”，但不存在“普遍持币观望”的市场事实，否则，1998年14.6%的商品房销售增长量是怎么来的?可见，亚洲金融风暴对深圳房市的影响并不像胡德平所说的那么严重，南油物业《中期报告》也夸大了实际情况。

　　既然如此，南油物业1998年上半年的房产项目到底是卖不出去，还是故意积压不卖、造成账面亏损，就成为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南油物业1998年年度报告》[3]中称，到了下半年，“公司通过加大宣传力度，采取积极的营销政策”，上半年卖不出去的楼盘都被“盘活了”。

　　南油物业全年完全可以实现正业绩

　　另外，《98年中期报告》中透露，“太子庄二期楼房预售许可证7月底才批下来，报告期内无法预售，不能产生利润。”、“雅典居的预售批文未批，无法销售”。而太子庄、雅典居都是南油物业重点投资的房产项目，这几个房产重头项目，均积压到98年下半年出售，是导致上半年亏损的重要原因。

　　《98年中期报告》中“下半年计划”一节提到，“确保太子庄12号楼年底竣工;雅典居多层楼年底前入伙;13号楼年底前完成全部工程的85%;”、“近7万平方米的商品房于下半年投向市场，将给公司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一定能在下半年完成董事会制订的全能利润目标”。

　　1998年，南油物业大量优质房源都在下半年才投向市场，才能够实现利润，98年上半年处于利润未能兑现的投资周期内，其“亏损”又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呢?事实证明，98年下半年，这些优质房源是很受欢迎的。《98年年度报告》中称：“公司精心策划的太子山庄12、13号楼98年下半年投入市场后,由于其设计精巧、市场定价合理、公共配套设施较齐全,所以广受业主欢迎,销售较旺,其中太子山庄12号楼销售率达58.05%、太子山庄13号楼销售率达42.09%”，同时，98年下半年，“公司通过加大宣传力度,采取积极的营销政策,盘活公司原开发的楼盘,如荟芳园D栋、荔园商住楼、太子山庄1号楼商铺、四工业区厂房、B区33栋等等,达到既盘活存量资产,又增加销售收入的经营目的,为公司1998年利润大幅增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那么，南油物业在1998年的全年利润，就算扣除重组之后获得的额外利润，即南油酒店的投资效益2795万和收购工体物业产生的分配利润2593万元，仅仅通过南油物业原先的主营业务的利润实现，已经足以使南油物业98年的业绩为正的3695万，这个业绩虽比1997年略有下滑，但也已经相当不错。那么，为什么南油集团偏偏十分着急地以“半年亏损”为理由，赶在98年年底前卖掉南油物业?为什么不至少以“一年”作为一个时间跨度来观察企业的效益，而偏偏以不能覆盖任何投资周期的“半年”?实在令人费解。

　　二问胡德平，南油物业的产权交易中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吗？

　　胡德平称，“1998年11月20日两公司完成过户手续，其时‘南油物业’每股净资产1.80元，而交易价每股则为2.01元。”因此，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

　　但是，从规范的资产估值理论角度看，将每股净资产值作为国有股权转让的价格，显然是不合理的。因为资产的价格应当取决于未来收益，取决于资产的动态盈利能力，而净资产值只能反映资产的一个历史的成本，并不能反映那些可能影响资产价格的因素。

　　以净资产为企业价值基础的定价方案，必然会使得整个定价方案不能准确地反映企业的市场价值，因而难以保证交易的公平。每股净资产是一个会计概念而不是一个企业市场价值的概念，目前的会计准则强调的是企业有形资产的历史成本，而忽视了有形资产的市场增值和未来收益，更忽视了企业的品牌等市场运营中相当重要的无形资产。而且，作为会计指标的每股净资产，显然存在一个被有关方面利用会计操纵首发、进而操纵每股净资产的可能性。

　　作为主要从事房地产开发的南油物业，其最重要的有形资产—土地的历史成本与当下市场价格乃至未来收益有着巨大的差价。按历史成本来估算南油物业的净资产，并将其作为收购的价格依据，比按照市场价格计算出来的南油物业的实际资产，要低很多，从而非常方便地为胡德平的光彩投资输送巨额利益。

　　我们可以提供一个有益的参考。胡德平提到，南油酒店是南油物业下属一家子公司，这家子公司欠款达一千多万。1998年下半年，南油物业将南油酒店95%的股份卖给了光彩投资，产生了投资收益2800万元。《深圳证券交易所部分上市公司1998年年报点评》中提到，“该项权益的实际成本为1700万元，而评估转让价格高达4500万元。”君安证券研究的报道《南油物业—资产重组带来业绩的大幅增长》[4]中也提到：“此转让价以评估后的净资产为依据，评估结果是该酒店截止10月31日的净资产为4690.96万元，而与此同时，会计师事务所对其进行审计的结果是其净资产值为1576.68万元。”也就是说，南油酒店按历史成本估算的净资产和按市场价格估算的实际净资产，相差近三倍。而南油酒店还是一家身背大量债务的亏损子公司。

　　我们要提醒的是，光彩投资与南油物业是不同的市场主体，光彩投资仅仅是持有南油物业52.5%的股份，在做关联交易时，不可能对南油物业提供优惠价格，双方都是在正常的市场规则下进行交易。

　　如果南油物业的总资产按照其亏损子公司南油酒店的市场价格来估算，即其市场价格高出历史成本三倍，那么南油物业的每股实际净资产至少是5.4元，而不是1.8元。光彩投资要收购南油物业，至少要出资5.8亿，而不是2.16亿。

　　更何况实际上，南油物业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发展潜力巨大，市场预期极高，根本不能用一家亏损子公司的价值来衡量。光彩建设的报告对此进行了确认。

　　这里再次引用《光彩建设2001年项目报告》中的几段内容，来看当时的南油物业市场潜力之巨大，即：

　　“1998年南山住宅的批准预售量为历年之最，达到90万平方米，而结合滨海大道的建设进度，当时正处于建设的最高峰时期，由此可以看出，一方面，开发商对滨海大道的预期是显而易见 的，另一方面，置业者看好滨海大道开通后的升值潜力，到1999年，再度需大于供。”

　　“在我们对南山住宅市场进行分析前，必须先明确这样一个观点，即：对一个地区住宅市场的把握，仅仅了解其成交行情是不够的，地域特征是它的一个重要宏观指针。”

　　“滨海大道：消除东西部经济联系和发展的地理障碍，给南山房地产带来了不少商机，这是直接引发南山热点的根本所在。”

　　“西部通道：大桥的建设将进一步密切南山与香港的来往，通车后，南山的贸易机会扩大，房地产市场亦更为兴旺。”

　　城市西移，滨海大道、西部通道，这，就是1998年前后，南油物业就被业界普遍看好的原因，恐怕也是光彩投资看上南油物业的原因。

　　国信证券交易管理部李文辉于1998年写文章称：“公司中期业绩虽不甚理想，但是深圳地产股中最有潜力的公司之一。公司所处 的地理位置较偏，远离深圳市中心最热闹的罗湖与福田两个区，在深圳市西部地区 的南山区，公司是这区域内土生土长的公司，由于历史原因拥有大量土地储备，故 发展潜力不可估量。随着深 圳市城市空间的西移，南山区商品住宅物业的开发成为“城市西移”效应的第一辐 射区域。南油物业位于南油开发区内，其控股母公司南油集团下属拥有5 家房地产 公司，南油物业为唯一的一家上市公司。由于历史原因南油集团作为大地主领导者 南油开发区的房地产物业的开发，南油开发区占地23.1平方公里，始建于1984年， 是深圳特区最大的经济开发区，地理环境优越，深圳机场、广深高速公路紧临开发 区，1998年即将开通的滨海大道将使南油到深圳市中心的路程大大缩短，规划中的 西部通道及深港跨海大桥将使香港与南油连为一体，这些条件使得公司大量的土地 储备极具升值潜力。”[5]

　　同时，在国家政策层面上，1998年也是深圳房地产乃至中国房地产充满希望的一年，国务院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强房地产价格调控加快住房建设的意见》，决定自当年起停止住房实物分配并提出加快实现住房商品化，从此中国进入住宅建设市场化和住房消费货币化的新的一轮改革，住房成为了新的消费热点和拉动国民经济发展的新增长点。

　　1998年的南油物业，就是这样一家国家政策支持、发展潜力极大、市场预期极高的企业。对于这样一家企业，光彩投资仅仅以历史成本核算出来的净资产进行收购，显然是以超低的价格获得优质国有资产，即便是按照其亏损子公司南油酒店的市场价格估值，也至少流失国有资产2.64亿元，而实际流失的数目，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请问胡德平先生，怎么就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呢?

　　三问胡德平，把南油物业贱卖给你的南油总经理李承友出逃了，“原罪”怎么算？

　　将深圳最大开发区的最优质国有资产以蹊跷的半年亏损为由贱卖给胡德平们，算得上是一起世纪惊天大案。那么，除了买方胡德平、卢志强等头面大人物，卖方--南油物业的法定代表人李承友也是这场交易中的主要人物。

　　我们发现，南油集团总经理、党委副书记、南油物业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李承友，是个贱卖国有资产的惯犯。

　　1998年10月，在将南油物业贱卖给胡德平们后，李承友撤出南油集团，改任深圳市莱英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据南方周末报道，“在莱英达集团的转制过程中，当时的董事长兼党委书记、“改制富豪”李承友曾对企业的控制权得而复失。

　　这源于2003年底，包括莱英达集团、石化集团在内的五家深圳市属一级企业整体改制，莱英达集团作为五家国企中唯一“资产为正值”的企业，被视为改制的典范。

　　然而，就在不到一年时间内，这家“改制典范”的内部矛盾公开爆发：2004年11月23日，莱英达5位副总级高管面见国资委官员，状告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承友在改制过程中‘非透明操作，涉嫌侵吞国有资产’。”[6]

　　2003 年12月29日在深圳五洲宾馆，深圳市政府召开了市属国有企业改制签约大会，深圳市莱英达团体无限公司、深圳市石化团体公司、深华运输实业公司、深圳市勘查研究院、深圳市计划装点公司等5家市属一级企业，实行整体改制，阔别与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和深圳市创立控股公司签署了股权转让合同或框架性协议。深圳莱英达团体董事长李承友只动用了区区两千万元就收买了这家总资产达16.5亿、净资产4.6亿、年销售额达331亿的特大公司。[7]

　　李承友被举报后，全家移民美国，并写了一篇文章《为什么最大的国企老总全家移民美国?》[8]，在文中，李承友直抒胸臆：

　　--国企老总的活儿不是人干的，它逼着你“要么贪污受贿，要么鞠躬尽瘁”。实际上，你“鞠躬尽瘁”也行不通——自己“不敢捞”，但堵了别人的财路，最终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国企的这块“没有主的肥肉”，谁能挡得住诱惑?这毫无疑问地给当老总的带来了巨大麻烦和风险。

　　--国企老总最烦下岗工人

　　--国企老总提心吊胆过日子， 实际上，国企老总即使捞到钱，多数也没好日子过，整天提心吊胆，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就算通过种种手段来到美国，也很难过得自在。

　　--如果说做国企老总比“贩卖毒品”更赚钱，一点也不夸张，谁见过毒贩个人收入有几千万、甚至上亿?做老总是“无本万利”的生意，而且只赚不赔，还名利双收。

　　李承友逃到美国去了，不过这样也好，李承友就能够说出一些在位者不敢说的心里话。李承友上面的话，无疑给他当年贱卖南油物业给胡德平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注脚。按李承友的话说，在李承友任南油物业董事长期间，他要么贪污腐败，要么鞠躬尽瘁，然而，鞠躬尽瘁也不行，否则要堵了胡德平们的财路，自己最终也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必然和胡德平们一起贪污腐败。

　　由上文我们发现，李承友们也是有苦恼的：“当国企老总，比贩毒风险更大”、“国企老总提心吊胆过日子”。不知道胡德平、卢志强们在国内过得安好?是否也如李承友一般提心吊胆?为了解决提心吊胆的问题，早在2003年，胡德平就公开为李承友们辩护，也是为自己辩护，他称:“原罪”的罪名安在民营企业家身上是错误的，明明是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怎么成了“原罪”分子?这简直是大倒退。

　　请问胡德平，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参与了李承友们侵吞国企的“原罪”事业，获得了巨额利益，所以不惜振臂一呼，为这些“原罪”资本家开脱?

　　四问胡德平，你和你的妻子难道不该交代与黑老大刘汉的不轨交易？

　　网友质疑胡德平称：

　　【原汉龙集团主席、四川黑老大刘汉被控组织黑帮、故意杀人等十五项罪行。刘汉之所以能够在四川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与其重金拉拢高层官员有关。而刘汉背后的靠山，一个是周滨，一个是胡耀邦家族。

　　为了拉拢胡家，刘汉曾捐资一亿人民币发起设立“天诺慈善基金会”，基金会理事长王豫颖就是胡德平的夫人。凑巧的是，卢志强也在该基金会成立之初的五名理事当中。卢志强正是光彩事业投资公司的董事长，出面参与南油物业(光彩集团)的股权收购，又是光彩事业基金会的副理事长，可谓是胡德平多年亲密战友。

　　据星岛日报报道，给胡德平夫人和亲密战友的这笔捐款，是刘汉做慈善最大的一笔捐款，可见刘汉多么重视打点经营胡德平家族的关系网。面对公众的质疑，胡德平仅仅回应了几句“没印象”、“没有一点不轨交易”。胡德平为何不详细交代其妻子与刘汉关系的来龙去脉及“天诺慈善基金会”的详细账目?】

　　胡德平显然被网友激怒了，他回应称，“让我交待‘天诺基金’账目，见你的鬼去吧!基金会自有它的上级部门和接受年检之责，凭何容我置喙!”

　　胡德平失态了，但网友的质疑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刘汉在四川经商，又是当地的黑社会老大，非常需要政治权力对自己的保护。为了寻求政治权力的保护，刘汉不惜代价常年巴结一些权贵。而刘汉将其最大的一笔慈善捐款(高达一亿元)捐给胡德平妻子王豫颖，难道仅仅是为了慈善吗?如果王豫颖不是胡德平的妻子，作为黑社会老大的刘汉又怎能平白无故地砸重金一亿?显然，刘汉看重的是王豫颖背后的政治力量。

　　胡德平的回应中一直强调自己不曾与刘汉有过关于“不当交易”的“见面”，这种辩解是苍白无力的。刘汉要巴结胡德平，获取胡德平政治力量的保护，并不需要与胡德平见面，他只需要一位合适的、值得信赖的中间人，通过这个中间人，让胡德平得知刘汉给了胡德平重金即可。那么，胡德平妻子王豫颖就是这个再合适不过的中间人，而捐钱一亿给王豫颖自然就是非常好的贿赂方式。胡德平与刘汉之间的所有不轨交易，只需要通过中间人王豫颖就可以完成，何须胡德平与刘汉当众见面?

　　既然刘汉已成阶下囚，其黑社会老大的身份已经公开，其勾结权力保护自己无恶不作的行为得到了揭露，那么党政高官中与刘汉有过关联交易的人公开接受公众的监督，这符合我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也符合中央反腐败的精神，并无丝毫不妥。胡德平妻子有充当刘汉勾结权贵的中间人的嫌弃，胡德平和其妻子都应该自证清白，应该积极将与刘汉关系的来龙去脉及天诺慈善基金会的详细账目予以披露，不应徇私枉法。作为一个自称光明磊落的共产党员，既然公众及媒体有了质疑自己的舆论，胡德平更应积极促成中纪委对自身的调查，否则给中央造成“选择性反腐”的形象，也是不应该的。

图2.天诺慈善基金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