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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地气!工厂临时工的一天

2014-11-21 04:07|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397| 评论: 0|原作者: 佚名|来自: 进步青年网

摘要: 大学生要读有字之书,也要读无字之书,在亲身的社会实践当中,感受当代中国社会的脉搏,体味工人阶级的辛酸苦辣,这样的接地气方式,你准备好了吗?

接地气!工厂临时工的一天

作者:佚名   来源:进步青年网

【编者按】大学生要读有字之书,也要读无字之书,在亲身的社会实践当中,感受当代中国社会的脉搏,体味工人阶级的辛酸苦辣,这样的接地气方式,你准备好了吗?

上班之前

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了,等了十多分钟旅店老板才起来开门,不到五点半走到大街上买了煎饼,五点半的时候发现还没有中介开门,最早发现的两个只招重体力男工,同行的男生们欣然前往……

改变策略,男女生分开找,结果是我们守候的那家招快递分拣工的中介没开门,我和A君往西走,让两个男生去看看北边的大喇叭在喊什么,然后他们发现是个只招女工的,就把我们喊回去,于是就报名了,中介提供的是一个印刷厂的活,一天80,我们都没问管不管饭、干到几点就把身份证交上去了(怕找不到工作==)。交了身份证就到胡同里面的中介小屋里面等着,有个女孩的男朋友是这家中介应该是仅次于老板的一个小管理人员,她去那个印刷厂干过很多次,说是管一顿午饭,坐着干活,到晚上七点下班,不是很累。

工作时间

女生是7:30到工厂,在院里等着,8:00进屋做准备工作和接受教学,大约10:00开始正式干活,12:00-12:30吃午饭(自己洗、不消毒的临时工专用餐盘),18:30下班,19:10左右回到中介发工资,然后自己解决晚饭。男生是7:30上班,午饭一小时,19:30下班,回到中介拿工资,中介管午饭、晚饭集合:吃完晚饭汇合,找学长取书包,快到21:00的时候返程。

几点杂感

先说一些感性的东西:

1. 见到那几对情侣没多久,想着或许多少年后会有这么一部小说,新时代的人民文学,不需要什么上纲上线,就是描述这些年轻人的工作和生活,工作都是打工,但有时是纯粹给别人干活,被人管,有时是自己能管着别人,有些耀武扬威的资本,那个蓝衣服的男的(就是我们在中介的屋子里见到的女孩的男朋友)一看就很有心计,对我们也很凶,吆喝很多,另一个小伙子比较帅气,我猜想干活时候坐在旁边的那个女孩也许跟他有些感情纠葛……他们的女朋友给我感觉是多多少少依附于他们,人说出门在外都想寻求保护,同时我又在想,他们的感情是什么状态,我想到我那个早恋泛滥的初中和我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初中同学,想到这次打工见到的这四对年轻人会不会走向结婚,女孩们是不是会各自回家嫁人……我们还注意到了第二个小伙子对他女朋友说话那个哄着的态度,包括出发前那句“媳妇儿说的都对”和路上小伙子说“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吗?满文军的懂你”,又有着最单纯的温馨。

2. 那几个大姐,我不太看得出年龄,听他们说话应该就是三十多,家里孩子小到幼儿园,大到初中,这样的年龄范围。她们几个干活过程中拉家常,说家乡和孩子,回来的面包车上说工资,一个大姐在制药厂,一个月能拿到3820,但是她有预支一部分,另一个在哪个厂我忘了,两千多不到两千五,加上打临时工,勉强三千,平时上班骑车40分钟(快一点30分钟),不坐公交车。都是拖家带口租房子住,正常上班之余打临时工多赚点钱。我当时的想法是:她们聊工作的语气就像是在外边打工是常态,她们的说法是“上班”而不是“打工”,不是那种候鸟式的每年回一次家的形象,而是打工的城市就是她们的所在,那么如果她们的孩子不能在打工的城市上学或者没精力照顾,放在老家,让她们把远离孩子这种生活当成常态,那实在是太残忍;如果她们的孩子跟着她们在他乡,受教育要么花很多钱要么质量无法保障,这里的房租不算高、条件不太好,她们带着孩子在这里就意味着她们更加扎根于城市而不是把农村的家当成自己的根,这些大姐所代表的群体既不同于以往的农民色彩浓重的农民工,也不同于还不知道承担家庭责任、不安分的年轻人,这些大姐代表着要固定在城市的边缘、角落的无产阶级群体,于是我们在谈论农民工问题时的【城乡关系问题】就转而成为【城市内部的尖锐矛盾甚至是贫民窟问题】(事情并没有突变,而是我的观点在这次突然得到了调整),一方面,这种情况下她们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会比候鸟式生活的人更加绝望,另一方面,当我想到中国要面临【城市内部的尖锐矛盾甚至是贫民窟问题】,我有点带着兴奋的好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拉美?)

3. 当中介的小管理者(真是面目可憎)和工厂的小师傅们(有的还算善良有耐心,有的很神气)对我们这些临时工吆喝着加快速度或者嫌弃教了几遍还是会做错的时候,他们的那些语气让我想到了我厌恶的小学老师,或许是因为小地方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小学老师们才这样,但我记忆中的小学老师大都 “不把小孩当人看”(这是我常用的说法),A君说我们在小学学习到的就是听话和什么来着我忘了,而我和Y君想到的是:我们在小学时候潜移默化从小学老师那里学到的待人方式,当我们自己成为能够一定程度上管理其他人的角色时,就会不自主的应用出来。或者说,很多小学老师没有教会这些未来的成年人尊重别人。

 

接下来干货(理性)一些:

一位工友说大概三年前,他干临时工拿60块钱工资,但是中介从工厂手里拿到的是120,而一年前干临时工拿80块钱工资,但是工厂给中介的是200,于是我产生两个问题:

其一,厂给中介这么多钱是比支付给自己正式员工的工资还要高的,不是不划算吗?

其二,我们这次的中介在每个人身上赚多少呢?

我们自己给出的回答是:

其一,如果工厂的订单不稳定,那就宁可用临时工,这样在订单少的时候就不用继续支付工资,派遣工和临时工这个灵活性的好处是大大的;

其二,不知道数字,但是干活过程中能感觉到,中介是按照产量赚钱,所以工厂的员工在监督我们的质量,而中介在不停的催大家快点做,还以扣工资威胁干得慢的。

 

我在工作过程中有刻意怠工。

上午:上午快结束的时候,中介说有人做了四本,有人才做两本,“有人速度是别人的一半,下午再这么慢就扣工资”,这时我产生两个想法:

①我们找工作的时候并没有问是否计件,但他没说应该就是不计件的,这个时候又拿速度说事,我们是无力反抗的,因为临时工是供大于求的,你要是敢多问,人家又不怕招不到人,干嘛理你,于是第一次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失业大军/过剩劳动力的存在对劳资之间力量对比起到多大的作用;

②如果我是做的最快的,那么我做的越快就对做的慢的工人造成越大压力,他们越有可能被扣工资,想到一些工厂搞什么生产竞赛的实质是试探工人的极限速度,这种造成工人之间竞争从而分化的手段并不高明却十分有效,工人只有团结起来才可以克服。

下午:下午刚做了没多久,我发现我做的还算挺快,大概比A君快一个本子,这个组(10个人)好像也只有右边的大姐比我快一点,我就想,中介只说做的慢扣工资,却没说做得快有什么奖励,估计是不会有的,那我做那么快干嘛,中等速度就行了,于是想到的是:什么情况下工人能有劳动积极性,什么情况下工人要懒散怠工、“不催着就不能激发劳动力”(被剥削了一天还说这种话)?我做的这个工作,多做一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是老板多赚了钱,一些工友面临更大压力,我为什么要做得很快呢?劳动本身、为社会创造价值本身,这个曾经激励了很多工人的动力,此刻在我这里根本就不存在,物质刺激如果说有那也是反面的(只有惩罚没有奖励)。然后我想到八九十年代所谓的“国企工人积极性不高,大锅饭养懒汉”是什么情况。

于是我下午干活速度很不稳定,快一会儿,慢一会儿,五点就开始计算要在六点半的时候正好做完一本(当时倒没想到说没做完的不被计入工作量,而是担心他要求我们做完手里的一本再下班)

 

我下午干活后背、右肩、左手腕酸疼,这也是怠工的一个原因,这时我想到的是:

资本是要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的,这是从整个阶级来说,要维持源源不断的有雇佣劳动力来供他们榨取剩余价值。我想如果我是一个工厂的正式工人,他们或许会考虑不能让我很快就累倒,不然第二天没法干活。而我此刻是临时工,对工厂和中介来说,他们要在这一天里榨干我,不管我下班之后、第二天还能不能起来继续干活。

不过晚上交流的时候,有人说正式工也一样,工厂才不管你有没有累坏,他知道你即使累坏了也要为了挣钱而挣扎着继续干活。

曾经听一位老师讲鞋厂工人慢性苯中毒的情况,他举的那个例子是说有一个鞋厂老板告诉他这个厂里工人流动率是3000%,基本上每个人只干10天,不管是10天之后主动离开还是中毒离开,劳动力如此充足以至于资本不会顾及工人个体如何,只需要考虑工人整体还有可供剥削的足够数量。

工厂节约用工成本、中介瓜分剩余价值,而这样大量使用临时工对科技进步的作用是负面的。我们干的活是往册子里面贴塑料纸,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是机器贴出来的,现在才知道是人工的。劳动力的廉价导致资本没有动力去使用更先进的机器,哪怕技术上不难实现。

听另外一个印刷厂的男生们说机器经常坏,但是老板也不会换新机器,因为还能用,不过这个机器会不会有一天造成工伤事故呢?经常坏为什么不好好修一下呢?

当我看到中国投资海外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资本主义大帝国的崛起。

当我看到这些破烂的小资本的时候,看到的是生产的工业化、现代化还远远不够的资本主义世界的边缘国家。

 

我所在的产线一共30人,干得最慢的那六七个并没有被扣工资,而是在发工资的时候中介老板说,如果要连续干的,每五天一次性发50元,就相当于90元一天了,不然我们是80元一天。所以他那个扣工资根本就是吓唬,没有实施有几种可能:①怕工人反抗(比较强硬的反抗)②怕工人口口相传他就招不到工了(这应该是主要原因)③他赚的够多了没有太大必要扣工资(就是扣工资的必要性没有大于对招不到工的担忧)

另外,上午在我们还差不多半小时一本的时候,工厂里那个小师傅说她试过,14分钟一本,还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个(是第一次贴这次的这个本子,而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不同本子之间的差别只是在于哪一页贴哪一种塑料纸是不一样的,需要重新记忆一下)也是她在第二次给临时工做示范的时候说:你们都要认真听,这个很容易,不要让人觉得你们智商有问题。

妈的!这种角色可恶又可怜的。

 

很多人是在工厂里有工作,但是诸如十一长假的要出来干点临时工。放假的原因有两种可能:①因为生产的性质而被要求停工②躲避假期的3倍工资,以及,又是“不加班就活不下去”的一个例证。

算算账

如果正式工基本工资1800,每周五天,一天工作早八点晚五点,五点到六点半之外算1.5倍工资,周末算双倍工资且午休不算在工作时间内,那么每月工资是1800+1800/21.75/8*(1.5*22*1.5+9.5*8*2)=3884元。

那个制药厂的大姐能赚到3820,这个在当地算高的,所以我这里的计算应该是比较满打满算的,如果基本工资再低一点(毕竟N市的最低工资标准1560,这个小地方1660-1760比较常见),应该和那个大姐差不多。

这个工资数额对应的全额社保应该是800多元。也就是说,如果工厂依法缴纳社保,每个正式工做满一个月不休息的话,工厂的用工成本是4700多元。而如果这个月工厂没有订单,临时工的话就是没有用工成本,正式工的话就是那个基本工资。嗯,这是两种极端情况。我算不下去了……

A君的感想

  1. 关于那些年轻人的感情生活,我下午听到左手边的女生在和她对面的男生闲聊,所以知道了一点。女生和他男朋友都是西北人士,两人认识三年多,在一起大概就一年多,据女生说男生的妈妈很喜欢她,中途两人吵架的时候,男生的妈妈还说就喜欢这个女生,如果男生要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她是不会同意的。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可以感受到女生对这段感情很迷茫,因为对面的男生问了一些问题,她都说不知道。对面的男生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两年多了,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但是当我知道他是94年的时候,我真的是相当惊讶。中途我听到两人感叹:还是上学的时候好啊……
  2. 我在打工中的感受是,小学时教会我们的听话和竞争都在这里用上了,他们不断强调我们要听话,然后会不断地告诉我们别人做了多少,做得慢有什么惩罚。工厂在压榨我们,而我们会忍耐,虽然不会拼命成为第一,但一定不想在最后。若说反抗,个人力量实在太过微小。
  3. 像C君说的,工厂似乎也不在乎我们做的质量。所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淘宝上买东西,有的好有的差了,我粘的第一本完全不忍直视啊……
  4. 我只是打一天的临时工,拿到钱后可以到处买好吃的,当晚就可以回到学校,第二天可以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但是更多的工人们是要重复这样的生活的,不管多累第二天还是要早起。当我在那儿工作时,我忽然有个想法,如果这真的成为了我日后的工作,我会觉得我没有未来。每天干着繁复的工作,然后拿钱,维持自己的生活。
  5. 最后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听到一个女生谈到说她在外面每次感冒吃什么药都不行,打个针就有效,于是她跟妈妈大城市说什么都不好,就是针特别有效。她妈妈回答,大城市打次针一百多,当然是家里的不能比的。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她为什么不回家。明明外面什么都不好,她也很难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小房子,过着自己美好的小日子,为什么还要留在大城市。可能是年轻的时候想要闯一闯,也有可能很现实的是,在大城市挣的钱比较多。其实大家都很迷茫,那些亮着璀璨灯光的高楼大厦,好像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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