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乌克兰的外交

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路爱国译）

评论第384号

2014年9月1日

默克尔和普京：围绕乌克兰的外交

近日来围绕乌克兰的准内战出现了大量外交活动。但真正起作用的人物唯有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和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他们也是唯一两个真正试图平息冲突和取得某种政治解决的人。

他们两人都很强势，都很明显地集中关注真正的问题，在这项艰巨任务上也都在竭力而为。他们虽然强势，但并非万能。他们各自都不得不应对德国、俄罗斯、乌克兰和其他地方的其他各方，那些人不想取得一个政治解决，反而寻求强化和扩大冲突，因此试图破坏默克尔和普京之间的任何谈判。

首先要注意的是，他们各自都有一条底线。德国总理默克尔希望保证乌克兰的领土完整得到完全和永久的尊重（克里米亚除外）。普京总统希望保证乌克兰永远不会成为北约成员。

人们在分析公开争议的修辞时，重要的是不仅要看说了些什么，还要看没说什么。让我们评论一下2014 年 8 月最后十天默克尔、普京和其他人的公开声明。8 月 23 日，德国总理默克尔第一次到访基辅会见乌克兰总统彼得•波罗申科和其他人。她注意到 8 月 26 日即将在明斯克举行波罗申科和普京的和平会谈。她说，这是积极的，但她提醒波罗申科和世界，会谈不会产生“一个大突破”。在德国ARD电视台的访谈中，她说：“但是，要想找到解决办法，你就必须互相交谈。”然后她补充说：“我坚信唯有政治解决，对此欧盟和德国愿意并应该提供帮助。”请注意“唯有政治解决”的措词。

她与波罗申科一道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会上她做了进一步强调：“我们的重点不能放在军事冲突上。”随后她又补充了波罗申科不希望听到的话：“必须实现双边停火。”波罗申科一直在呼吁单方面停火，即仅由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分裂势力停火。波罗申科回答说：“不幸的是，总是存在着对乌克兰的军事威胁。”

还有更多的文字游戏。在久拖之后，俄罗斯卡车成功地向卢甘斯克运送了其人道主义援助并随后离开，此时，波罗申科称之为“入侵”。默克尔附和美国总统奧巴馬，声称俄罗斯运送援助侵犯了乌克兰的主权，小心地避免使用“入侵”一词。

当乌克兰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鹰派发言人安德烈·雷先科[Andriy Lysenko]指责俄国人运回军事装备以避免暴露时，联合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共和国的新俄罗斯议会发言人奥列格•萨雷夫[Oleg Tsarev]称雷先科的指责是“愚蠢的”，因为，他说，如果我们想这样做，我们控制着外界难以看到的一些边界，我们也不会在“世界眼皮底下通过人道主义援助车队”去这么做。

最后还有：在回答奧巴馬指责俄罗斯派军队进入乌克兰并助长冲突升级时，普京回答说，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几乎是一个民族”。泄露真意的是这个副词"几乎"。它使普京可以接受一个谈判达成的解决办法，而没有这个表述则不可能做到。

此刻，其他的声音开始传出。安诺斯·福格·拉斯穆森，这位即将卸任的北约丹麦籍秘书长和知名鹰派，称北约将决定首次把其部队部署在东欧。能否非常确定北约会决定这样做？西欧成员国迄今一直强烈反对这种想法，认为这是对俄罗斯的直接挑衅。这种不情不愿尤其令波罗的海国家和波兰感到愤慨。在《纽约时报》的一篇专栏文章中，有名的波兰分析人士斯瓦沃米尔·谢拉科夫斯基[Slawomir Sierakowski]指责这一政策使东欧国家成为北约的“二等成员”，是“向老北约成员、特别是德国的示弱姿态”。

乌克兰政府对反叛地区的军事进攻已经摇摇欲坠，暴露出其薄弱的军事能力。尽管俄罗斯在该地区的进一步行动被称为一个重大新攻势，但很可能这只会招致某些进一步的制裁。不只是美国，还有英国、法国和德国已经明确表示，无论出于任何可预见的原因，他们都不打算向乌克兰派遣部队。制裁，是的，在一定程度上；派军队，不。但乌克兰政府要求的是军队，以及立即加入北约。

今天最大的问题是哪一方受到制裁与反制裁的伤害更大。美国和西欧希望，他们可以通过大力遏制俄罗斯出口石油和天然气的能力，大幅度降低该国的实际收入。俄罗斯的回应是切断西欧农产品和其他产品对俄出口。这不仅对欧洲的农民带来负面影响，而且，长远来看，还威胁剥夺西欧国家在俄的投资项目。俄罗斯还提到要取消其在北极石油争端中的合作。

很可能，双方在经济上都将越来越受到这些制裁与反制裁的伤害。与此同时，奧巴馬还要决定，在创建一个大联盟以摧毁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哈里发力量这个最新的优先任务中，他在多大程度上需要俄罗斯的合作，

乌克兰冲突会升级为以旧冷战主题为基础的一场实际的军事冲突吗？有预言认为这会发生，它来自世界政治光谱的左、中、右。我不相信这一点—恰恰因为默克尔和普京正在努力，而这种努力将持续下去，即使言语修辞变得越来越尖锐。

默克尔和普京能达成一个交易吗？在理论上，这很可能。正如亨利·基辛格在其《华盛顿邮报》的专栏文章中高调指出的，关键因素是“芬兰化”。“（芬兰）毫无疑问在大多数领域严重依赖西方并与之合作，但小心翼翼地避免在体制上敌视俄罗斯。芬兰是欧盟和欧元区成员，但从未被邀请加入北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