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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光:深层理解蒙古精英对中国今天的态度

2014-8-21 21:37| 发布者: 龙翔五洲| 查看: 823| 评论: 0|原作者: 李希光|来自: 李希光博客

摘要: 蒙古政府为了抗衡中俄钳制、这些年执行的视西方国家为第三邻国的政治上、军事上亲西方、亲北约的政策。但是,蒙古的第三邻国政策不仅没有削弱中国在蒙古的作为,中国反而成了蒙古第一大贸易国和投资国。

 8月8日

  如果你跟外蒙精英说这句话,他们会怒不可遏:“成吉思汗是你们的英雄,也是中华民族的英雄。既然我们都是成吉思汗子孙,就要共同发展。” 至今外蒙精英还对中国驻蒙古大使高树茂8年前说的这句话怨恨于心。高当年被蒙古媒体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某学者今天上午做了《蒙古和中国争当成吉思汗子孙》的报告。

  中国一年轻学者在今天上午的会上说,蒙古与中国争当成吉思汗子孙的焦点在于,蒙古不承认成吉思汗是中国英雄,元朝不是中国朝代。但中国坚称,元朝不是外国人统治,元朝是中国的一个朝代。这个学者问听众,“中国把成吉思汗的遗产列为中华民族的遗产一部分,究竟是为了吞并外蒙古,还是为了维持现状?”

  “把成吉思汗遗产列为中华民族遗产,是为吞并外蒙古,还是维持现状?”一学者说,“不承认元朝是外国人统治,就像不承认清朝是外国人统治一样。中国是多民族国家,多数统治者为少数民族,如唐、辽、金、元、满。不承认元朝是中国一个朝代,等于不承认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这是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

  年近六旬的布里亚特学者阿巴耶娃教授去年开始,连续5年,每年从乌兰乌德乘坐24个小时火车到乌兰巴托,再从乌兰巴托飞到北京,再从北京飞到德里,再从德里长途跋涉到达兰萨拉和加德满都。她说,“我到那里去采访流亡在印度和尼泊尔的藏人,问他们一个问题:你是哪国人?我已经采访了51名喇嘛和4名普通藏人。”

  阿巴耶娃教授获得了一笔经费将连续五年经北京去达兰萨拉和尼泊尔采访流亡藏人。“我问他们一个问题:你是哪国人?目前采访到的喇嘛和普通藏人的回答都是,我的国家是吐蕃。”她一直试图邀请吐蕃大和尚再访布里亚特,但受到中俄政府阻碍。布里亚特没有转世活佛,但建有寺庙34座和一所佛教大学。

  “你敢不敢回答我的问题?”瑞典某大学中国学教授恩瓦向台上的哥伦比亚大学莫里斯教授大声发问。“你不认为汉人在吐蕃灭绝文化,跟德国灭绝犹太人一样?”恩瓦曾任瑞典驻华参赞,资助过中国社科院出版斯文赫定文集,后到中央民族大学苗语。“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们可以私下讨论这个问题,”莫里斯说。

  “辛亥革命后,西藏为什么没有跟外蒙一块独立?1913年后,西藏到底发生了什么?”瑞典人恩瓦问哥伦比亚大学的莫里斯教授。“西方人把西藏想象成香格里拉,看不到历史上吐蕃对新疆穆斯林的镇压,更不承认西藏的封建领主制度。西藏并不是一直被慈祥的佛冠普照的地方。吐蕃独立运动只会伤害西藏老百姓。”

  这两天会上,蒙古学者一开口就是谴责满清,认为蒙古分裂是300年来满清压迫的结果。“蒙古通过藏传佛教获得团结,但不是政治团结。蒙古分裂导致满清征服。但是蒙古也影响了满清政治军事文化和宗教。满文采用的是蒙语中的维吾尔字母。辛亥革命后,蒙古继续分裂,这是蒙古今后要注意的,”莫里斯教授说。

  莫里斯在下午会上狠批一通维惹福德的畅销书《成吉思汗制造了现代世界》。该书称蒙军25年征服的土地超过罗马四百年战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文化交流和贸易,带来了宗教自由。“该书还称颂成吉思汗是民主法制和人权的推行者,看不到蒙古对中国、俄罗斯和伊朗的破坏,”莫里斯说,“畅销书是写不出真实历史的。”

  “匈奴是蒙古人的祖先,”蒙古科学院比拉院士说。“但是,匈奴没有文字。长期以来,匈奴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是中国人描绘出来的。人们通过《史记》作者司马迁和《汉书》作者班固去了解。司马迁用最丑陋的语言记载匈奴和单于。我们今天能否改变司马迁留给人们的匈奴印象?”哥伦比亚大学莫里斯教授说。

  “我不同意匈奴是蒙古人祖先的说法,土耳其人认为匈奴是他们的祖先,”欧洲学者回应蒙古院士。“不管谁是匈奴的子孙,至少应该更正中国人对匈奴的负面报道,” 莫里斯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匈奴要与秦汉交换商品,中国人认为游牧人是野蛮人,中国啥都有,拒绝交换。结果,匈奴向汉朝发动了战争。”

  尽管蒙古已成为西方盟国,并且成了北约军事伙伴,甚至随美军出兵阿富汗和伊拉克(没敢进巴格达城,怕伊拉克人回忆起成吉思汗子孙在巴格达屠城80万),但在当前乌克兰战争中,需保持政治中立。蒙古媒体相信,跟随美国制裁俄罗斯是蒙古买不起的奢侈品。这是蒙古所处的地缘政治决定的。

  乌兰巴托边缘有很多蒙古包组成的城中村。越来越多的牧民拥挤到首都,放弃草原,搬进灰色的雾霾。由于中国帮助蒙古开采矿业和发电,乌兰巴托正迅猛扩张。现代建筑、名牌精品店和塔式起重机,看上去有点像奥运前的北京。每年有 4 万人迁居乌兰巴托。随着人口增长,大多数移民被迫住在城边的蒙古包区。

  很多人住在乌兰巴托郊区蒙古包是买不起现代住房。尽管 60%的乌兰巴托居民生活在蒙古包区,蒙古包区的煤炉对城市空气污染贡献高达 84%。这里缺水、泥路、四处垃圾。蒙古包区的牧民苏仁对当地记者说,“离开了草原,活动的空间狭小了。但是,我相信,随着蒙古矿业开发,政府会用挣到的钱帮助我建新家园的。”

  

  8月9日

  夜里下了场小雨,白云像哈达一样环绕四周山峰。绕过马路上一潭潭积水,去乌兰巴托饭店门口乘车。饭店在成吉思汗广场右侧,三条野狗安静地在人行道旁杂草中觅食。几个衣衫褴褛看似流浪者的男女在附近转悠。饭店对面是蒙古国父苏赫巴特尔座像,座像底座雕刻巴特尔动员蒙古牧民反抗中国衙门的故事。 ‎

  我今早在乌兰巴托大学会上做的《亚洲边地的课堂》报告介绍了15年前在清华开创的“大篷车课堂”,该课堂将学生头脑当身体肌肉进行锻炼。在媒介化社会,人对外来文化多直观回应,只看表面,记者写新闻更是太冲动,不花时间思考。带学生在亚洲边地游学,训练学生用自己双眼而不从媒体看异国他乡。

  “我不同意你只让学生记亲耳所闻所见的新闻写作,”荷兰学者哈克在我演讲完评论说,“记者必须写出自己感受,让人理解新闻真相。” 过去15年我在西藏、新疆、内蒙、蒙古、西伯利亚等边地要求学生按照玄奘的的标准写作:“今所记述,有异前闻,虽未极大千之疆,颇穷葱外之境,皆存实录,匪敢雕华。”

  主持我演讲的哥大教授莫里斯不同意我在亚洲边地游学中只使用《佛国记》和《大唐西域记》两本书,主张还应使用更伟大的欧洲人著作《马克波罗游记》。“尽管马可波罗书中有很多偏见、夸张和个人观点。但蒙元不限制旅行,《马克波罗游记》帮助理解内陆亚洲。”“马可波罗比法显和玄奘要晚至少五百年,”我说。

  我演讲结束前读了两小段学生在尼泊尔和图瓦写的纪实。哈克说,“你学生写的跟我在尼泊尔看的不一样,不真实。”莫里斯跟着说,“纪实写作肤浅,会犯错误。纽约时报弗里曼在蒙古报道的第一句话‘蒙古是一个美丽的穆斯林国家。’”我说,“人在自己框架里写作,当把不同框架内的画拼起来,真实会出来。”

  蒙古科学院吉格麦多里说,自蒙古从中国独立后,蒙古学界出版了41本蒙古历史专著,发表了2146篇文章。蒙古学者对独立前蒙古跟中国的关系持三种观点:名义上的独立国家、中国的保护国、中国的殖民地。关于蒙古的疆域有多大,他说,“按照清朝的政策,蒙古应该包括外蒙、内蒙、新疆和青海的蒙古部落。”

  我从讲台上回到座位,蒙古中年女学者走到我座前说,“蒙古人很喜欢《西游记》小说和电视剧。我爷爷说,长春真人曾到阿富汗雪山成吉思汗帐下跟他讲唐僧西域取经的故事。”她让我在一张白纸上用中文和汉语拼音写下“长春真人”和“丘处机”。印度学者沙亚走过来说,“我能否请你带学生到纳烂陀游学?”

  来自克什米尔的印度女学者报告了她在外蒙的调研报告《蒙古尼姑》。她是上世纪80年代第一个来蒙古交流的印度学者。她演讲完后,一个西方女学者问,“你为什么不去研究西藏尼姑,只研究蒙古尼姑?”“我下一步可以考虑去研究西藏的尼姑。”“蒙古尼姑相信吐蕃大和尚会转世成女人吗?”“她们不这样想。”

  这两天会上,美国新清史观十分强势,认为清朝不是汉人(Chinese)帝国,清是满族强迫多个民族国家集合一起的帝国,蒙古等都是满清的保护国或殖民地。满清崩溃,各民族,如汉、蒙、藏、维都应脱离满清疆界,成为独立国家,像孙中山讲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如此推理,中国跟蒙藏都是清朝治下的“保护国”?

  “中国是唯一在外语中没有国名的国家,”我对恩瓦说。“西人国际上称中国‘China’、称中国人‘Chinese’或其近音词,如俄语‘给大爷’、英语‘掐挨那’、法语‘虚那’、日语‘支那’。China和Chinese指汉地和汉人。蒙古和西藏在外语中都有自己专有名字。这样看,蒙藏不是‘China’顺理成章了。”

  早在蒙古闹独立十年前,梁启超1901年发表的《中国史叙论》说,“吾人所最惭愧者,莫如我国无国名之一事”。中国人自古以来,自称秦人、汉人、唐人,但从没自称“去那”。国际上名不正,言不顺,导致中国在蒙、藏、疆等地越来越没有历史的叙事话语权。建好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前提是建好中国的中亚史叙事话语。

  “西域恐怖事件后,中国应该跟他们对话,”欧洲学者伯列说。“跟谁对话?跟暴恐者?”中国学者忍不住问。“我当然不是说跟恐怖主义对话,”伯列说。“你知道西域地下madrasa有多少塔利甫?”中国人问。“塔利甫是学生,不是塔利班,”另一欧洲人大声打断他。“塔利班也是学生的意思呀,”中国人说。

  “你如果在中国这样谈论西域暴恐事件,你会挨骂的,”会后我私下跟法国学者伯列说。“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中国,这是蒙古,”他说。伯列是《伊斯兰中国》一书作者,在香港教书。他过去五年,年年从迪化乘28小时汽车翻天山去喀什调研。他最近去西域是两月前,想跟西域社科院朋友交流,受冷遇,被拒。

  “西域暴恐与瓦哈比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有关系吗?”我问法国学者伯列。“瓦哈比跟恐怖主义没有关系。虽然本拉登是沙特人,但跟沙特没有任何关系。沙特瓦哈比捐钱在兰州、喀什、西安和西宁建了大清真寺,”他说。瓦哈比是兴起于18世纪中叶的原教旨主义伊斯兰教逊尼派支脉,信徒集中在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

  昏暗的灯光下,我从成吉思汗大坐像朝南走过苏赫巴特尔广场,过马路,进小胡同。胡同出来,看到了夜幕下的兴仁寺,这是乌兰巴托市中心剩下的最后一座中式古建筑。宁静的古院落四周被近年来兴起的丑陋的商业大厦包围着。寺院没有看门人,铁栏杆大门锁着。

  回旅店,打开窗帘,看到夜色下的兴仁寺全貌。该寺是由藏僧鲁布桑海达布用妻子的钱修建。他岳父是库伦汉商,他本人是八世哲布尊丹巴的弟弟,从小跟哥哥从藏区来外蒙。1906年他奏光绪帝,称建此寺为光绪祝寿,并祝大清江山永固,光绪遂赐名“兴仁寺”。没想到,五年后外蒙驱赶汉人,其兄自封蒙古大皇帝。

  

  8月10日

  天亮了,睁眼望窗外,薄纱样的白云飘浮在湛蓝的天空。走到窗前,玻璃上吸附着一层凉气。群山环抱的乌兰巴托今晨气温比北京低近20度。正前方,热电厂高耸的烟囱和锅炉正大口大口地向蓝天吐着黑白混杂的烟气。据国际环保组织统计,蒙古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五个国家之一,污染在一年年加剧。

  起床后走进浴室洗澡,淡黄色的液体从水龙头流出。水来自图拉河,那是蒙古人的母亲河,超过一半的蒙古人生活在图拉河流域,几千年来,从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到蒙古,清澈的图拉河水是游牧人的生命之源。今天,有2万家工厂、400公顷灌溉农田、33万头牲畜和三大火力发电站在严重破坏图拉河的生态。

  我走到兴仁寺大门口,铁将军把门,我朝铁栏杆里面的中年男子招手。他冲我摆摆手支我走开。我无法走近庙门拍摄光绪御笔。全球化的高层建筑窒息着兴仁寺,但它安详地躺在过膝的杂草中。上次中国人维修兴仁寺是我出生那年。中国派了工程师余鸣谦和李竹君带25个工人施工。除木材外,其他材料均在国内买。

  “蒙古人对你们中国人有怨恨啊,”某韩国学者一见面就说。的确,额尔登特钼矿、奥云陶勒盖铜金矿和塔旺陶勒盖焦煤矿的发现,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投资者纷至沓来。封闭了几千年的漠北对世界敞开了门。但是,外蒙的政客和精英把年轻人和穷人对贫困和污染的愤怒引向中国人,甚至用法西斯标志发泄愤怒。

  这是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一个三面被中国包围的国家,国家95%的产品卖到中国,中国是它最大投资国,但在这里你不敢说“我是中国人”。我在路边招手叫停出租车。“去蓝天宾馆,”我用英文说。“日本人?”司机用英文问。我没吭声。“困你其哇,”他用日语亲切问候。下车时,他主动帮我搬最沉的行李。

  我再次为日蒙亲善做了贡献。一上车,蒙古出租车司机猜测我是日本人,一路非常热情。到了机场,把车停好,锁好车门,打开后备箱,帮我把最重的行李搬进候机室,找到一辆手推车,把我所有的行李稳稳地堆上去才准备离开。我也没还价,给了他五万蒙币。他留给我电话号码,希望下次来乌兰巴托还找他。

  成吉思汗机场今天下午只有三趟国际航班,一趟飞汉城,两趟飞北京。 我推着两个沉重包裹,来到匈奴航空(Hunnu Air) 柜台办理乘机手续。“能给我一个紧急出口座位吗?”“好的,靠窗吗?”白净的匈奴美女问。“没错,”我说。我担心行李超重,但匈奴美女没看一眼行李,就把行李票和登机卡递给了我。

  “我在机场呢,马上登机回家看看,”东北口音男子在成吉思汗机场免税店大声接电话。“有这么大体量?三个金矿?”东北人兴奋起来,“我回家看看马上就回。”据说,外蒙人口三百万,中国在这里挖矿做生意的人有30万。我这个月两次来外蒙,这是第二次遇见中国商人。中国这几十万人都藏到哪里淘金呢?

  “鄂尔多斯王爷邀请我到了汉国(China)与蒙古的边境重镇包头。蒙古人在包头大街上跃马飞奔,他们自由、潇洒、快乐。但他们不喜欢外国人到蒙古定居,”拉尔森在《蒙古的瑞典王爷》一书开头写道。起飞回北京前,我在机场花了65美元,买了1930年版的这本书。一百多年来,瑞典人对中国边疆省区兴趣至今不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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