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翼视角下的“合法维权”与“劳工三权” 在资产阶级统治相对稳定，结构性社会和经济危机相对尚未到来时，左翼力量要继续扩大影响和发展支持基础，就必须考虑采用何种方式介入现实的日常斗争中。正如列宁所说的，“假定有人认为，我们为了进行争取社会主义革命的直接斗争，似乎可以或者应当放弃争取改良的斗争，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我们无法知道，这种革命什么时候能够取得胜利, 客观条件什么时候能够允许这种革命到来。我们应当支持任何的改善，支持群众状况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真正改善。”列宁，《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中央委员会向社会主义者第二次代表会议提出的提案》 但在面对现实斗争中，左翼分子应该明确自身的身份和参与日常改良斗争的根本目标，而不是成为群众的“尾巴”和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工具”。不错，今天工人阶级仍然没有赢得基本权利，也就是所谓的“劳工三权”，或者说即使赢得这种权利（西方发达的资产阶级民主国家工人所享有的“劳工三权”），是否真正能捍卫工人权利？ 在现实斗争中，资产阶级自由派鼓吹“劳工三权”和“合法维权”是有其必然性的，他们虽然看似在挑战专制的统治当局（其实是具体的地方当局或统治手法），但在本质上他们鼓吹的“工人群体组织起来有资方和官方进行和平理性的交涉”是为了统治秩序的“大维稳”和长治久安的“大和谐”，即维持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制度和整个市场运营秩序的发展，而不是出于工人阶级的根本立场考虑。 左翼维权分子如果在现实中过度强调“工人合法维权”多少将自己等同于普通的劳工维权分子。对此列宁也有明确说法，“马克思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不同，它承认争取改良的斗争，即承认在统治阶级仍然掌握政权的情况下，为争取改善劳动者状况的斗争。但同时，马克思主义者又坚决反对直接间接地把工人阶级的意向和活动局限于改良范围内的改良主义者。” 列宁对于实际工作中曾经有更为具体的说法，大意是，社会主义者面对罢工工人的集会发言半小时，用5分钟时间谈改良，用25分钟时间谈革命。 也许有人会说，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面对资本主义当局专制镇压，资方的软硬兼施，而工人的觉悟又很低，讲什么超越“合法维权”与“劳工三权”的左翼斗争本身是冒险作秀而又毫无意义。 事实上，罢工本身就是对现行秩序的藐视，从来没有一场成功的罢工是百分之百的“合法”。如果我们回顾20多年来（从1990年代开始），新老工人抗争的成果几乎都是通过挑战资方和官方的管理秩序实现的，而非是“温良恭谦”的结果。无论是老工人卧轨堵路，还是新工人的群访封厂都是如此，但凡成功的抗争都是对统治者既定规定的挑战。今天官方和媒体承认的工人抗争的这种“半合法”罢工本身就是从过去“完全不合法”罢工斗争过来的，更不用当局宣传的“集体协商与集体合同”，也是当局为了解决工人抗争带来的冲突而被迫做出的一种妥协与调整。 即使在所谓存在“劳工三权”的资产阶级民主国家，根据中外经验，这种法律规定的（所谓保护的）“劳工三权”本身也是对罢工和工人抗争的限制（将抗争的时间、地点和方式限制在当局允许的秩序框架内）。在实践中，资本家和当局会想尽各种方法将罢工“非法化”予以破坏，不是由得到承认的工会发起的，没有经过明确程序形式的表决认可的罢工，就被指责为非法罢工（野猫罢工）。例如2009/2010年，英国航空公司员工大罢工期间，资方和法庭利用所谓工会投票程序的瑕疵而否决了由92%工会会员表决支持罢工决定。 而且在中国面对现实的罢工，即使今天这种只能驻守在工厂区内，不出厂门的“非非法”罢工，本身事实也是工人不断抗争而得以当局默认的产物，并不是当局事先的“赏赐”。而且，是否待在厂内不出外“上街闹事”就可避免镇压？ 这要看具体情况，如去年诺基亚罢工时期，虽然工人坚持留在厂区内，当地方当局出于各种权衡或者迫于压力也会毫不留情地进行打压与清理。而在裕元罢工中，由于工人罢工没有明确的计划和安排，工人没有驻守工厂区和仓库，不敢明确干预资方行动，使得资方将设备和存货搬出去，进一步降低工人斗争的筹码。是否上街也是如此，不是说你不上街就不会遭到打压，同样，也不是说上街了就一定会遭到打压。而且，近来很多工人抗争的起因是资方迁厂乃至老板跑路，在这种状况下，工人株守在厂中是没有实际意义，只有利用向当局施加压力才可能促使自身诉求的解决。而且上街和堵路等方式也可提升工人的斗志和吸引外界关注，迫使当局介入与回应。 在具体的和个别的抗争中，左翼可以与改良主义者，无论是资产阶级自由民主派还是民族主义强国派，进行合作，但是绝不能因此约束自己的立场或臣服于其他派别的主张。支持工人阶级具体的斗争与对改良主义和其他错误政治意识的批判两者间并不矛盾，尤其是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资本主义体制下的“劳动三权”或统治当局的“善心”或其中某些“健康力量”。 如借用托洛茨基在《过度纲领》中的说法，“......改良主义者只批评像福特这类所谓“顽固的实业家”类型的老板，把他们和“善良的”“民主的”剥削者分开。......布尔什维克—列宁主义者一贯站在各种斗争的最前列，即使这些斗争只是牵涉到工人阶级非常有限的物质利益或民主权利。......他毫不妥协地反对想使工会从属于资产阶级国家以及想用“强制仲裁”和各种各样的警察监视——不仅是法西斯的、还有“民主的”监视来束缚无产阶级的任何企图。” 托洛茨基所说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强制仲裁’和‘民主的’监视”所指的其实也就是资产阶级统治下的“劳工三权”。在“独立工会”的口号问题上，托洛茨基的解释更为明确，“在帝国主义衰败时代，工会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应成为无产阶级革命的行动机关的时候，才能真正独立。”，他甚至进一步解释“没有第四国际（正确）的政治领导，工会的独立性是不可能的。”（《帝国主义与工会》） 所以，这个“独立工会”的概念与一般资产阶级自由派所宣传的那种完全中立的、超脱于政治意识形态之外的“独立工会”完全不同。这个“独立性”是相对于资本主义统治秩序而言，而并非是不要政治意识形态的领导。没有正确的政治的领导，就谈不上工会的独立性。 现阶段罢工是否”应该”完全“遵纪守法”？简单地说就是如何有利于罢工斗争，如何有利于提高工人觉悟，有利于挑战资方和官方的统治秩序，但绝不可迷信“合法维权”，也不可将实现“劳工三权”或者某些劳动者集体权利法律化当作斗争的法宝。左翼要有长远的政治目标，也要有现实的斗争路径，既要思考社会根本制度变革也要关注日常的局部的有限的斗争，两者不可偏颇。 （责任编辑：新愚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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